■ 毛琴芳
村子里有人在吵架,仔细听内容,似乎是为了种在屋前的刚长出来的野葱被偷了的事情。吵架的双方,一个是野葱的主人,指桑骂槐地说着一些难听的话,另一个是正在门口择野葱的邻居。我并不知道谁对谁错,只是,一点不值钱的野葱,拔了就拔了吧。春天的野地里不是到处都是野葱吗?
父亲打了井水走过来说:“走,我带你们到河边上去看看有没有野菜挖。”我和孩子一起欢呼。这确是我想了许久的事——当春天的温柔长满了枝头时,走入美丽的田野,挖野菜。
我们拿着铲刀、篮子、镰刀等一些工具,走在了乡村的田野里。乡村的田野,这个时期几乎是一片绿色:麦田里,是广阔的绿;柳枝隐约抽着新芽,是羞涩的绿;野花野草,从泥土里冒出自己娇嫩的身躯,是柔弱的绿。还看到几片白亮亮的晃眼睛的池塘水面,那是清澈的绿。
孩子总是欢腾的,他说:“妈妈,我好想去麦田里打滚啊。”我笑了,并不否认他。然后他又说:“唉,好像不行吧,麦田里都是人家辛苦种的麦子苗呢。”我摸摸他细软的头发,表示认同,然后指着田埂边上的一小片绿草地说:“你可以去那里打滚。”孩子用惊奇的眼光看着我,我再一次点头,用坚定的眼光告诉他可以去。于是,他奔跑过去,嘴里还喊着“哦——哦——,大地,我来了。”
他先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再躺下,先顺时针翻滚了几下,又逆时针翻滚了几下,哈哈大笑着。父亲在旁边急得大叫:“快回来,你身上都沾满了泥了。”我笑着阻止父亲说:“没关系,没关系。让他翻滚一会儿吧。”孩子笑着,继续翻滚着,然后站起来对我说:“妈妈,我感觉到了这个小草嫩嫩的叶子了,它们碰到了我的脸,我的手,就像在给我挠痒痒一样,很可爱呢。”我立刻就说:“嗯,这句话说得好。可以写到你的作文中去。”孩子一听,立刻现出索然无味的表情:“唉,出来玩也得受教育。”
河边上并没有太多的野菜,偶尔也有几处叶片呈锯齿状又细长的马兰头,还有几小簇野葱,但也长得稀稀疏疏的。“爸,你不是说有荠菜吗?我怎么看不到呢?”因为荠菜谐音“聚财”,我想找到它,多挖多吃,新的春天里沾点财气。父亲眼睛“扫描”这河坡:“现在的除草剂很厉害。这些属于春天的野菜几乎都不怎么能长出来了。”“要想顺利吃上野菜,要么得跟蔬菜地里的蔬菜一样特意地去栽种了。要么我们待会儿再跑远一些,多找几处地方,兴许会找到一些。”我叹了一口气,记忆里的满田野春菜,放了学,花短短几分钟就可以挖上一小篮,做成餐桌上的一道春菜:凉拌马兰头,凉拌荠菜,或者用来放在面汤里,那都叫一个“香”啊。
还有那田埂两边那么多到数不尽的“茅针”草,剥开吃,是饿了的我们的美味零食。至于茭白,那是乡邻们的私家“财产”,种在水里,偶尔偷偷掰来一段,扒了皮生吃,真甜啊。
“这里有一些荠菜,过来挖。”终于找到几处荠菜了,父亲负责总指挥,我和孩子负责挖。我抓起一小把荠菜,它的叶子不太规则,像是大自然随意勾勒出来的野菜。记得诗经里写“谁为荼苦?其甘如荠”,意思是:谁说苦菜苦,苦菜的滋味甜如荠菜。古人是通过比较苦菜和荠菜的口感,来赞美荠菜的甘美。除了食用荠菜,它还在古代文学中被用来象征坚韧和不屈的精神,“宝阶香砌何曾识,偏向寒门满地生”,表现了荠菜萌芽于严冬中,繁盛于早春里的顽强的生命力,令人佩服。
阳光下,我把拎回野菜的篮子递给父亲,示意他去分点给刚才吵架的两家,父亲欣然而去。回来时,篮子里空空,但父亲脸上是笑盈盈的。孩子见了,赶紧拿过他小篮子,里面有些许野菜:“呶,我这里还有一些,外公你烧我挖的野菜给我们吃吧。”说完又蹦跶开,玩去了。
朝上看天蓝蓝,朝左看水清清,朝右看人都忙碌着。环顾一周,一片明媚,春意正浓。
我也忙碌着,打着井水洗春菜,心里不觉中哼唱起了一首歌: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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