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核心提示: 小孩盼过年,无忧无虑无愁,有穿有吃有玩,免了家务活,免了做作业,更是免了被收拾,享有豁免权,即便是皮肉痒骨头贱,大人也是先挂账,过完年再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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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糕过年。作者供图

■ 周竹生

过年是童年期盼。小孩盼过年,无忧无虑无愁,有穿有吃有玩,免了家务活,免了做作业,更是免了被收拾,享有豁免权,即便是皮肉痒骨头贱,大人也是先挂账,过完年再收拾。

和小孩的全天候开心相比,大人过年有喜有忧。大人怕过年,要备钱要备货要备礼,要开支要忙碌要应酬。没里子要顾面子,要打肿脸充胖子,年年难过年年过,大年三十最难过,欠了一屁股债的还要考虑拿什么还上。忧愁之下,忧心烈烈,增一岁年纪,淡一年年味,长大后年味就淡了。

从前盼过年,现在被过年。从前的年味高度浓缩在过年的那几天里,一个老早心心念念盼,爆竹一响欢天喜地过,幸福日子刻骨铭心忆。吃好喝好穿好玩好,过去一年一盼的那几天逍遥自在快活的日子现在几乎天天可以享受到,过去浓烈的年味到如今基本稀释在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的每一天里了,所以对过年的感觉已经是稀松平常,今非昔比了。

真正让过年过目不忘记忆犹新的还是小时候的过年。这并不意味着从前过年的丰富多彩,恰恰相反,是物以稀为贵的弥足珍贵。

从前的新年不是你想你盼就来的,冬至不来,腊八不来,即便是家家户户磨豆腐蒸馒头也不来,因为这动静还太小,气场还不够大。非得一头年猪一声大吼叫才来。年的节奏恰是从一头猪声嘶力竭的呼唤开始的,无论是村东头还是村西头响起,听到这一声高亢的声音,过年的日历就翻开了。

村头的大榆树下,年猪被几个壮汉合力按住,它拼命挣扎,嚎叫划破了冬日的宁静,震耳欲聋,瞬间传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这声猪嚎,一惊一喜,告诉我们,这个村子进入了过年时节了。

待到分猪肉时,家家户户的大人小孩都围拢过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肉块按户均分,一块肉,还有生产队塘里打塘分到的一摊鱼,拎回家的鱼肉,大人在规划,小孩在期望,有鱼有肉就有开心年了。

过年春运是人的大流动,年货是货物的大流通,看不见的是川流不息的钱的大流动,微信里穿梭往来的红包仅是钱流中的小溪流。从前压岁钱几乎没有,红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能够看上一眼全国人民大团结的十元钱就算开眼界了。等到过年,村里在苏州、常州当工人的回家了,三十夜或者正月初一,机会来了,擦瓜拉新的十元币一闪一现出场了。看到崭新的十元大钞,就跟见到金灿灿白花花的金子银子,双眼瞪得滚圆,闪烁着惊喜好奇的光芒。轻轻地、缓缓地靠近,鼻尖深深地嗅一嗅那大团结上丝丝油墨香,那味道,比鱼香肉丝还香。那一刻,心被满满的惬意与知足所充盈,仿佛整个身心都被这份甜蜜所包围,久久不愿离去。钱香,成了过年的最香。

当然过年还有更实惠的口腹之欲的极大满足。鸡鸭鱼肉,这几天管够管饱,肥肉瘦肉,猪肉羊肉,都能干掉小半碗,咽到肚子里实在消化不了,油水泛上来,一口喷在旺烧的煤炉上,噗的一声,腾起一团火苗。不光是我,其他小孩子个个都是这样,一吞一吐,不吃到这个程度,不会轻易消停下来。

一惊一喜、一闪一现、一吞一吐,说完了过年的三喜,还有过年的二忧。

一忧化冻。

小时候的路,基本是泥土路。三九严寒期间,西北风呼啸,冷空气袭来,寒凝大地,铁板一块,冰冻过的泥路都成了水泥路、柏油马路,铁驳生硬。然而这样的路潜伏着巨大的隐患,太阳出来,早中晚的温度不一样,泥土路的结实程度就不一样。尤其是前几天下过雨上过冻的泥土路,早上硬邦邦的路中午就成了软乎乎的路,下午就成了烂乎乎的路,这叫化冻。化冻的直接后果不是行路难,而是过年走亲戚的念头就要被打消了。你想,大过年的,都是穿的新棉鞋,本来就十分地珍惜,棉鞋踏入烂泥地,陷在烂泥坑里,泥巴特别黏糊,烂泥一层一层地往棉鞋上糊,最后鞋子会提不上来,整个被吸附在泥地里,寸步难行。不但糟践了棉鞋,也糟践了心情。所以大凡过年的几天里,小孩子最关心的是天气情况。抬头看云识天气,低头看地识天气,这件大事时刻记在心里,早晚都要去观察。一大早起来就关心天气的情况,如果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心里就嘀咕,八不离九,今天要化冻,走亲戚要泡汤,烂糊泥的一双鞋子不能顶在头上走啊。如果是大冷天大阴天,心里就高兴。看了还不放心,还要跑出村子,到村外泥土路上使劲踩几下,大地纹丝不动,心里悬着的石头才落地。今天走亲戚有门,可以出去吃一顿玩一天。

二忧年过。

大过年是冬日里的一抹亮色,是鞭炮声声中的欢笑,是满桌佳肴的温馨,更是与亲人团聚的难得时光。对于小孩子来说,大过年是童年里的开心大放送,他们个个盼过年,个个怕年过,年过了就完了,留不住啊!回来过年的大人回城上班了,城里回乡的孩子走了,宴席散了,家家户户灶锅里冒出来的浓香气没了,年味就散尽了。

年一过,寡淡的日子恢复,一切照旧。

责任编辑:吴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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