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花

■ 秦曼村

春天，我在院子里的花坛上栽了两棵丝瓜秧苗。因为不怎么管它们，有一棵死了，另一棵艰难地活着，居然熬过了炎热的夏天。我很失望，心想，阳光雨露最充足的夏天，都没看到它疯长，没有开花结果。可楼上邻居却说没事，说到了秋天它会结很多丝瓜的。果然，秋天到了，丝瓜居然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而那大黄花也如火如荼开了起来，由是，我对院子里挂满丝瓜的景象充满了期待。

隔壁邻居惊讶于其花的多，说：“这个秋天你家都不要买蔬菜了，丝瓜吃不完的。”我也窃喜，看着那丝瓜藤缠上了橘子树，搭上了晾衣竿，爬到了院墙外……那花一朵比一朵肥壮，一朵比一朵鲜艳，一朵比一朵精神，一眼看去，满院子绿叶黄花，一派生机，一片绚烂。有一晚，有大风，早上去看时，发现院子里落满了残花，抬头看那瓜藤上，虽然还有千万朵花，却不见一根丝瓜，仔细寻找后，才在茂密的叶子和花朵中看到孤零零的几根，也就粉笔长短粗细而已。忽然想起明代冯惟敏的《粉蝶儿·李争冬有犯》套曲中有这样一句——“谎花儿世不香，闹枝儿似草蓬。”原来古人早就知道花儿也是会说谎的，而且说得那么美丽生动。又想起小时候在乡下看到的南瓜藤上，那开着大大黄花的，也有不结果的，还有那公园里的碧桃，开的花儿是重瓣的，颜色非常鲜艳，比桃树花可好看多了，却也是不结桃的。原来，谎花有两种；一种是雄性花，当然不结果，还有一种就是不结果的花。这种不结果的花，之所以不结果，我想应该是其根部、叶部提供给它们的营养不够而只能选择凋谢了罢（就像胎儿的流产一样），为的是把更多的水分更多的营养输送给那些结果的花吧。

不知道人类的谎话是谎花谐音而来，还是谎花是人类的谎话谐音而来，但谎花就像人们说谎话一样，只是让别人空欢喜一场，但无论是花儿将漂亮的笑容藏匿于谎言，还是把谎言潜伏于美丽的笑容，其结果都只能是自欺欺人。

《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中有这样一段记载：“赵惠文王时，得楚和氏璧。秦昭王闻之，使人遗赵王书，愿以十五城请易璧。”强秦凭借其国力的强盛，说以十五座城换璧，谁都知道那是谎话，而蔺相如与秦昭王斗智斗勇，终得以完璧归赵。太平军在占领南京前，曾提出 “薄赋税、均贫富”的口号，其对劳动人民具有极强的吸引力和凝聚力。而定都南京后，对权力的追求和淫乐的欲望，使得太平天国的领导者们，从农民战争的英雄人物蜕变成了统治人民的新权贵。他们宣扬平均主义，反对财产私有，但自己占据了大量财富。无论太平天国的领导者们口号有多么响亮，但事实上的不平等，已经让他们渐渐失去了民心。希特勒在慕尼黑的皇家啤酒馆举行演讲，那些被压抑已久的德国人，开始认为希特勒会带领他们重回往日的光辉岁月。特别是后来他在审判自己的法庭上滔滔不绝，其满腔的热情和深重的民族主义精神深深地打动了德国人民。而后来，他却给世界各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如今，大街小巷、田埂地头，各种诈骗层出不穷，骗子们总是用美丽的谎言包装自己，以至于许多高学历的人上当受骗，其手法、手段之高明让人瞠目结舌……真的需要“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谎花就是谎话，只开花，不结果，只许诺，不兑现，蒙骗于世。谎话就是谎花，只讲权力，不讲道理，相信的只是利益。农人们对于瓜果菜蔬这些农田作物上的谎花会毫不留情地掐去打掉，不管那谎花开得多么艳丽动人，因为那都不是他们所需要的。对于生活中的谎话，梁晓声说过：“真实剥下谎言的陋皮，不过像抚去一层灰尘而已。谎言之下所暴露的，每是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