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亚平
志刚是我的发小,属马的和我同庚。前段时间看到他发了条朋友圈:“流年不利,龙年是坎。记得上个龙年也是多灾多难。我常行小善无大恶,上苍应该眷顾我”。我心里一愣,他又摊上什么事了?果然,电话里,志刚苦笑着说:“兄弟,龙年真不是我的幸运年啊……”
在电话里,他告诉我,今年4月份,他的胃老是隐隐作痛,到医院做了个胃镜,竟然是癌前病变;5月份又反反复复咳嗽不止,吃药挂水也不见好转,去人民医院做了个肺功能检查,是变异性哮喘。从5月份到现在,他算是和医院打上交道了。为了治哮喘,他频繁奔波于南京、镇江、常州各个城市的专家门诊,病情总是时好时坏地折磨人。
回想2012年的壬辰龙年,那时候志刚在一家颇具规模的国企干得好好的,谁知一夜之间竟毫无征兆地被宣布下岗;在家待了两个月,有天早上去买菜,被一辆电动三轮车撞了,志刚当场被撞得七荤八素地躺在地上动弹不了,哪里还顾得上追人家,眼睁睁看着三轮车头也不回逃逸了。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没等腿伤恢复好,胃病又犯了,且病势凶险。那一年,志刚几乎每个月一瘸一拐往返两趟省中医院,吃掉的草药可以装一卡车,煎药的砂锅就熬坏3个。
两个妹妹和妻子撺掇他找个瞎子算算命。志刚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中专生,有点小知识分子的自命清高,对算命打卦这套不屑一顾。他常笑着幽默地和我说:“我从不怕死,但家里人怕我死。”再次听到志刚讲这样的话,我心凄然。
上周一,我出差去省城,在火车站候车室里,恰巧碰见他去省中医院配中药。他手里拿了个水杯,肩上背着双肩包,还是利利索索很精神的样子,只是瘦了很多。“我们这代人,永远在路上。20岁奔波在求学的路上,40岁在下岗求职的路上,60岁在求医问药的路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志刚不无揶揄道。
在车厢里,他指了指一对小情侣悄声对我说,“健康多好啊!你看看人家多幸福?没事了出去旅游旅游,我却要赶火车、挤地铁排队挂号看医生。等我病好了,一定要把没有玩过的地方尽量玩到。”我微笑着连连点头。忽然想起史铁生在《病隙碎笔》中说过的一句话:生病也是生活体验之一种,甚或算得一项别开生面的游历。任何灾难面前都有可能加上一个“更”字,生病的经验就是一步步懂得满足。
是的,人生其实就是一趟短暂的旅行,所有人都有一个终点,只不过有的人会提前下车,有的人到了终点仍依依不舍地不愿下车。这一路的风景,走过了,看过了,也就无怨无悔了。
但是,人总是要活着,无论是高贵者,还是卑微者。如同地里的庄稼一样,一茬又一茬。
是的,顽强地活着。
美国的那位老黑奴经历了一生的苦难,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地对待世界,没有一句抱怨的话。正是在这样的启发下,作家余华先生写下了长篇小说《活着》。在书中,他写下了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乐观的态度。“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他说道:“生命中其实是没有幸福或不幸的,生命只是活着,静静地活着,有一丝孤零零的意味”。
……
车窗外,那些在盛夏的烈日下长开不衰的各种野花忽闪而过;扑面而来的凝翠般浓漆似的乔木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车厢内,志刚还在认真地看着手机,我则闭目沉思。回去后,我一定要找到史铁生的《病隙碎笔》和余华的《活着》这两本书给志刚看看,我想我应该找到治疗他烦心事的“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