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琴芳
当我用急躁的心走入九月,我的双眼是温柔的,我的周围一片明媚,太阳依旧艳丽,万物仍然蓬勃,一切充满阳光,真好。还没有看到有梧桐叶飘落,似听不到一点秋声。我从万物明亮中收回自己的思绪,回来书柜前整理。
柜里有一本褐红色封面的《三国演义》,翻看得多,早就有了破损,书脊已断。
“既生瑜何生亮?”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我曾倾听到年仅三十六岁的周瑜一命呜呼时发出的悲呼,传过千年,让我泪目。一代名将,就此陨落,上苍无道,未尽其才。“痛哉公瑾”,诸葛孔明的哭灵哭得如丧考妣,无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在我看来这都是一种失去知音的人间孤独,不亚于“子期死伯牙断琴”之悲。
这种悲,像季节中的秋之悲,是一种凄凉,似秋天那旷野中的一株蒹葭,一丛荒木,又似一堆萋草,是“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的秋天黄昏,是“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的秋天黑夜,是静寂如烟灰飘落在地,化作灰尘的消散。
是人间失去。
我忽然心里一阵难受,摆好书,重重地关上了柜门。
打开家门,一只花白相间的猫从楼道上一窜,跑入了下层。应是只小区里的野猫,看它身体柔软,脚下无声地走着,“喵喵”了几下,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便怯怯地逃远了。我较怕它在黑暗里眼中闪烁出的绿色幽光,但至于现在白天阳光下,我倒是打算跟它嬉上一嬉。
于是我转身回家,从厨房间养鱼的塑料桶里取了一条不满一指长的鲫鱼。这是昨儿个小娃从自家塘里钓来的,我用一只白色的瓷碗装了水盛了鱼,拿到了楼下。
那只猫见了我,黑黄的眼珠便直直地盯看着我手中的碗,大约是早闻到了鱼腥味。据说猫科类动物的嗅觉很灵敏。我在猜我出门的那一刻,哦,不,可能是家里有鱼的那一刻,这只猫便早就闻到了味,不然怎么会在门口楼道间徘徊呢?
这么一想,我便不打算唤它,我放下鱼碗,退后到单元楼梯间,静看着。
花猫迈着大步,左看右看地接近了碗,碗里的小鲫鱼正在水里游动着,冲撞着。猫用嘴衔用脚踏,鱼儿在挣扎,猫儿在玩耍。但,很快的,鱼儿蹦跳到了地面上,这下彻底成了猫的口中食,花猫一下子咬住鱼头,叼着鱼,稳稳地走了。
那只白色瓷碗侧身倒地,水洒了一片。
“我现在去猫口夺食会怎样?”我忽生怜悯之心,不忍一条小生命就此消失,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这条小鲫鱼生命结束的刽子手。无论是现在被猫吃还是明天午餐被红烧,这条鲫鱼从在池塘里咬钩的那一刻起,命运的归宿就已经定好了。
但我却总要伤感,尤其在如此有意境的秋天,似乎这个季节就是用来伤感的,就好像是繁华落尽的季节到了,就好像是艺术家们梦寐以求的凄苦到了。不吃苦无以成作品,好像的确是:“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汉武帝乘坐楼船泛舟汾河,饮宴中流,触景生情,感慨万千,悲秋之情油然而生。“人似秋红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是苏轼在对往事如烟不可追之苦的感慨。都是典型的悲秋之作。
文人骚客们,留下了太多的关于秋的文字和故事,古往今来又有多少留名在人间,留文字在心间?可见,“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啊。
都寂静如深秋般萧条了。
就好像生命的逝去和诞生,是一个无法被我们掌控的规律。随着艳阳慢慢冷却,温度慢慢怡人,那条消失的鲫鱼和千年前饮恨而亡的周公瑾一样,都留在了万物生长的季节长河里,哪怕隐入尘埃,又或者名垂青史,滚滚历史长河中,于后人而言,又有多大的区别呢?就是我今天因秋的明媚而悸动,因生命的逝去而悲伤,又因文人的墨宝而慨叹。殊不知不久后稻谷成堆,丰收喜悦之气即将要到来,谁还记得风尘中的往事呢?
当昏黄的橙霞拉满西方,微风中吹来炒菜的声音和回家的叫喊声,生命在那一刻有了切实的意义——小桥流水人家。
与其他,便都是徒增伤感罢了。
秋夜凉,秋的气魄已然。它以它的沉默专注地注视着这世界,依稀可辨的树冠弧线,带着点微微红晕的黑暗里,旧的一天就要过去,秋的况味在新旧交替中愈演愈浓了——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
蝉会在秋天死去,蝈蝈却会在秋夜里鸣叫;花朵会在秋天凋零,随波逐流、随风而散,但果实会在秋天,枝头挂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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