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寻常

■蒯欣玥

我是一个“00后”，今年24岁。本想用“在岁月的长河中”作为开头，可是廿四个春夏秋冬实在不够担上“岁月的长河”这个词，何故装老成呢，我便删了去，想以年轻人的角度来诉说时间于我的重量。

《时间从来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这本书，是季羡林先生百年智慧的沉淀，年轻的生命读不透时间的厚度，只借由季老的手，似拈一把他旧宅窗口的灰尘，仿佛能够触摸到历史的脉络，静心聆听每一颗携带他过去气息的尘埃粒子，静默地讲述着一个又一个被遗忘的故事。这些故事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数《当时只道是寻常》。闻道“人生无常”，可这“无常”往往来自千万次寻常。

记得那个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老旧的书桌上。那时本该在午休的我，埋着头趴在桌上假寐，其实把一本《红楼梦》架在腿上，沉浸在书页间的世界里，看累了就闭上眼，或者侧着头看看云卷云舒，心中荡漾着书籍中的情节，更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当时的我，只觉得这一切是如此平常，甚至枯燥单调，一心想着早些毕业，毕竟大家都说“上了大学就好了”。

然而，现在想来，那是多么纯粹而美好的时光啊。大学毕业前，我抢到了一张《红楼梦》的舞剧票，那天下了课匆匆忙忙赶到，演出精彩绝伦，引我入胜，悲元春省亲，叹黛玉葬花。可我更清楚地记得，心中最触动的却是那个偷着读原著的自己。其实，17岁不能完全明白书要和我诉说什么，可再后来第二遍第三遍阅读，我感悟似深了，却始终不如初读的那样，叫我回首留恋。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我猜叫我留恋的，是寻常的青春吧，在那怎么做都会觉得浪掷的青春里恋苦中作乐，恋少女情怀，恋奔赴未来的一腔热血和勇气。

寻常，就像一场滞后的失去。

曾经我以为和朋友们的欢乐时光会一直延续，而今，毕业后各奔东西，实现了物理意义上的“散落在天涯”，那些欢声笑语，只能在记忆中和彼此的朋友圈里寻觅；曾经我以为每周日晚上奶奶都会做一锅甜汤，直到她病了，离开了，成为一尊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她在里头，给我最深刻的一次生命教育；曾经我以为外公老房子那满面的爬山虎也许哪天会伸出墙去，可还来不及我观察，全家都搬走了，老房子如今成了停车场……

曾经，我以为生活就是一连串不断重复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现在我明白，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都是时间赋予我的宝贵礼物。它们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我成长的见证，情感的寄托。

岁月大抵是要教会我珍惜，珍惜每一个清晨醒来的时刻，珍惜每一次与家人围坐的晚餐，珍惜每一次与朋友的深入交谈。因为我知道，这些寻常的日子像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没有惊涛拍岸的壮阔，却能细水涓涓，不急不躁，不慌不忙，轻轻地，悄悄地，把岁月的痕迹，一一镌刻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