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圆娟
我不曾离家远行,但乡愁在我的生活中有迹可循。小时候台湾大爷爷回老家探亲,总是下榻在我家乡下祖屋里。对他印象深刻的一幕是,他穿过村口的弱柳夭桃,跟霜鬓鹤发的老人笑着打招呼,问生活近况,问旧人旧事,说到动情处,大爷爷眼角泛起晶莹,感慨唏嘘这数十年来他远离故土,在台湾桃源县打拼定居,年轻时工作繁忙生计辛劳,直到退休后才得空,携家人回小村寻根。
乡愁是他生命旅程中最珍视的春暖花开,亦是治愈他历经千帆、半生漂泊的窗前明月。
大爷爷每次返乡,都会给我家捎来礼物,如衣服鞋帽,如零食特产,有一年他给我家添置了一台松下电视机,在那个农村生活拮据的年代里,来自台湾的大爷爷衣着光鲜出手阔绰,就像一部充满想象力的电影,勾起我对远方的向往。
后来生活条件改善,爸妈工作调动搬迁到城里,仍然定期修缮祖屋,只因祖屋是老人对故乡的牵绊所在,是寻根的凭依。
大爷爷告诉我,他从小在祖屋里长大,像个皮猴子机灵淘气,总是让长辈们头疼。长大后因着世道艰难外出谋生,被旧时代的战火裹挟,不得不在海峡对岸扎根。
我有了机会出门旅行,在爸妈带领下去了一趟台湾,见识到台湾百姓真实的烟火气,也感受到大爷爷这代人对故土的深情回溯。
清明节,大爷爷回乡祭拜,我们带他去了老家茶园里的祖坟,大爷爷步履蹒跚,不如从前来时那般健旺,看到我家日子越过越好,他欣慰而又觉得惊奇,说家乡这些年变化真大,而新农村建设中保留下来的乡风民俗真是时代之幸。
大爷爷最后一次归乡,我正在读中学,他像我小时候一样送我台湾出产的凤梨酥,我如今不缺吃穿,但对年逾古稀的老人依旧十分尊重。我带他去了一趟刚刚修好的白龙寺,这里香火鼎沸,山居清幽,大爷爷漫步在逶迤小道上,满目皆是风景。
他脸上皱纹舒展,唇角微扬,一边回望半个世纪前生他养他的故园,一边走向山间升起的骄阳。
在白龙寺后院,我们无意中邂逅一盆红莲,半是凋落半是婆娑。老人感叹,等它下一次绽开,不知道还有没有相逢的机缘。
我替他拍照留念,笑着调侃,年年岁岁,花开花落都是因果,我们会一直在老家等你,等你翻山渡海,等你落叶归根,等你寻亲访友,也等你这一生的悲欢离合都能回到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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