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圆娟
菜市场烧饼,我从小吃到大,香酥掉渣,咬一口略微发干,得配上豆浆或者传统大麦粥,才能凸显烧饼特有的柔韧劲儿。我听大人说那叫黄桥烧饼,据说是一户外地人在菜市场做早点生意,迎合当地人口味创新的烤饼。我在南京见识过黄桥烧饼专卖店,当时好奇心驱使买了一块尝尝味道,跟家乡菜市场卖的烧饼大相径庭,如果说南京的黄桥烧饼是改良版小家碧玉,那老家烧饼就是接地气的家庭主妇,在红尘里打滚,透着烂熟市井气质。饼皮上撒的芝麻粒喷香诱人,外壳发韧,内芯素淡,口感适宜,食客自觉给它找了最佳搭档,搭配一碗被乾隆皇帝称赞过的大麦粥,真是神仙日子。
小时候每逢周末,父亲早上带我去镇上,菜市场烧饼摊子凌晨五点就支棱起来,热火朝天香味扑鼻,食客们陆续赶来,就坐在摊子周围,三三两两指点江山。啃黄桥烧饼,讲究的就是一个热闹和市井。趁着刚起床,稍许犯懒,大家碰个头,迅速打开话匣子活跃思维,掺杂着一点儿“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家国情怀,吆喝打趣,聚散皆是缘,通过一块烧饼满足旺盛的社交欲望。
除了菜市场烧饼,我对小镇印象深刻的还有羊肉汤,镇上有家羊汤店,每年秋冬季开门营业,从店铺门口经过,如果发现老板从乡下收羊子,烧热水,拿着特制的剃刀,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杀羊子的绝活,那就说明距离严寒不远,也到了用一碗羊肉汤慰藉肠胃的时候。
羊肉温补,我亲身经历过,读中学时学业压力大,人没精打采,每逢周末晚上,父亲就带我去羊肉店,给我点一份羊汤,一般都是称十块钱分量,那时父亲工资不高,家里经济条件拮据,但父亲就好那一口,宁可其他地方省省,也要享受羊肉滋补,好似一整年的疲乏忙碌都消解在雪白浓郁的羊肉汤里,倦怠尽褪,辛酸尽消,撒上盐粒,再配上特产烧饼,那滋味怎一个绝字了得!
喝羊汤贴秋膘,后来父亲追求素淡养生,决定割舍往年最热衷的羊汤进补,只偶尔带我去打牙祭。当地人有句老话,食多无味,再好吃的美食,天天吃、顿顿吃也会造成味觉疲劳。
在小镇求学,学校距离老字号金鸡饭店很近,我经常骑车去买他家招牌的包子,馅料是整块红烧肉,汁水浓郁,咬一口酱香四溢,比外面那些普通包子好吃百倍。还有花卷,蒸出小麦香气,点缀绿意盎然的细碎葱花,口感松软绵密,嚼起来很带劲,仿佛能还原金黄色田野和农民新鲜收割的小麦穗子,从小麦到面粉,再到蒸笼造型,整个食物进阶的过程就在那一嘴扎实香甜的咀嚼感中。
饮食男女三餐可期,如今回味起来我依然垂涎于这些带着儿时滤镜的小镇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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