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华
1.凤凰湖，一尊大佛的诞生
一定是有缘人
心中有佛
凝视久了
这尊大佛才现身在凝视中
大佛现身基于：
湖面没有一丝风，水面是镜
太阳刚从东岸升起
水面雾气摇曳
西岸植物从南往北
葳蕤不绝
连同背后沉静无嚣的村庄
偶有炊烟升起
也很快消散
它们
与它们在湖面的倒影
严丝合缝于一体
（仿佛岸线被抽走）
才诞生这尊
发际高高
面目精伦慈悲
耳垂巨大至肩
双手合十
雾气若有若无中
头北脚南的大佛
凝视者与大佛
须保持同一姿态和方向
头北脚南
上半身北倾
与湖面平行
才能与大佛
对立相视良久
2.每次大佛出现
每次大佛出现
湖边的天空
远处的黛山
都会明亮一些
鸟鸣及人间的声音
因波浪缺失
更安静也更喧嚣一些
村庄把自己
沉默地紧贴成背景
猫犬贴地不动
田鼠蛰伏于洞
蝴蝶，蜻蜓
停泊于花丛和枝头
芦柴中的蛐蛐
树上的夏蝉
闭口不言
仿佛都知道
它们作为大佛的
一个个分子个体
此时的安静更多是
对自己也该有的尊崇
孤泳者在水中漂浮停驻
抱着“跟屁虫”静止不动
担心哪怕一点点动静
产生的波浪
都会把这尊大佛
瞬间推没
3.东岸的红砖水塔
东岸的红砖水塔
已然风烛残年
它肚内空空
却不影响它
把自己多年的孤立
参照为东岸唯一的
立体
与西岸对峙
成不了湖水的定海神针
那就孤独站成一根巨烛：
红砖圆穹塔顶
就似火焰燃烧
青苔塔脚深入地下多年
扛住世间多少风吹雨打
只为在雨焰中
某个瞬间
与大佛
对望东西
4.当孤泳者游入大佛
当孤泳者游入大佛
凝视中的那尊大佛
因为水面波动
大佛在水面的一半
消失了
大佛消失的一半
消失在视线
如心中有佛
定然会与孤泳者一样
选择天晴风和的日子
在坝上远眺
其实即使风雨如注
看到的也是这尊大佛
所以孤泳者
每天都要来
出佛入佛一次
一旦孤泳者上岸
就是回到大佛深处
5.有些人一直不愿回家
那些溺亡者
家人曾来烧纸，洒酒，跪拜，敲锣
举行叫魂仪式
试图把他们的魂
在招摇中从这里
叫回家
但总有一些
一直不愿回家
他们习惯于
每当听到布谷鸟飞过湖面
喊着“归去”“归去”
翔入西岸植物内部
他们相信
布谷鸟肯定是
进入了大佛内部
成为那个叫魂的
大佛身体的一部分
他们迟早也会成为
大佛身体的一部分
从叫魂不回那天起
他们已经是
6.不能跨过大佛与村庄相
遇
孤泳者上岸
跨不过这尊大佛
与村庄相遇
能跨过大佛的
只有大佛自己
当大佛低于人间尘埃
尘埃怎敢
越过自己
普度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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