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鹏兄弟

核心提示: 三年前清明时节,我的同学路二鹏以一种自己和他人猝不及防的方式骤然离世。深埋在心脑血管的定时炸弹夺走了胖乎乎的、健康的、安静的二鹏。

二鹏走了?

二鹏走了。

三年前清明时节,我的同学路二鹏以一种自己和他人猝不及防的方式骤然离世。深埋在心脑血管的定时炸弹夺走了胖乎乎的、健康的、安静的二鹏。

一问一答,一个人的一生就在这简单的两句话中终结,消亡消失,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然而,我的心里却一直记挂着二鹏。他那懵的神情,讷的言辞,拙的交际;他那俭的生活,随的态度,简的世界;他那淡的愿望,安的心灵,净的品质,时常闪现在我的脑中。我们同窗读书求学,趣味相投,惺惺相惜,淡如水的交往,也有浓于血的情感,不是酒肉朋友,但是情同骨肉的兄弟。

二鹏早年家境的贫寒,求学的艰辛,让我们对他多了一点同情。工作之后扎于一地,守于职业,安于平凡,让我们对他多了一份敬重。

二鹏出生于简陋的农家。在稀薄的“三粥”的哺育下生长,早上一碗大麦粥,中午一碗咸粥,晚上一碗热过的咸粥。在破旧的“三衣”遮蔽下长大,冬季始终那件穿得发硬的旧棉衣,春秋季始终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单衣,夏季始终那件像渔网的破汗衣。低于一般家庭的清贫家境,弱于一般父母的无助无靠,并没有给童年少年青年的二鹏带来自卑,带来的是低欲简单的过活。从他喜欢撸袖子,卷裤管,用手指头当梳子捋头发这些简单的动作就可以看出,二鹏的佛系比当今的青年早了半个世纪。从来没有听到过一句二鹏抱怨,不过贫穷的生活似乎还真没有亏待过二鹏,呼噜喝粥长大的二鹏并不是面有菜色,瘦骨伶仃,而是白白胖胖的一脸佛面相。

高二的时候,我们被分入文科班,在那个“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被大肆宣扬的年代,文科班相比于理科班就是天生的弱班。我俩面对现实但是没有安于现状,让同学和老师看到了文科班的一丝希望。要么就是颗粒无收,要么就是我们两个可以冒一冒。

大学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大江大河的对岸,从没见过,也极少听过,能见到的心目中的高等学府就是丹阳师范。在文科班里学习就好比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扑腾,何地是岸,何时上岸,是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一片茫然。我们没有现在的誓师大会,也没有什么倒计时,我和二鹏甚至没有私下交谈过,彼此相望,只用眼神交流,用默默无言表达,只要家里让我们读,就像范进一样读下去。

二鹏读书是很用功的,只是考运不济,补习两年,才在20世纪80年代初的第二年,在丹阳文科最强班丹阳县中朱龙顺当班主任的文科补习班上岸,考取江苏师范学院中文系。1985年从改名后的苏州大学毕业,来到访仙中学做语文教师。

一条长长的九曲河把学校和二鹏的老家路巷村联系起来,不过要来回,二鹏要骑车二十多里路,沿着九曲河蹬车。他人在一年又一年中,每年都有改变。有人买车了,有人城里买房了,有人调进城区学校工作了,有人从政当官了,唯独二鹏还是那样,在农村教书,骑车来回,回到生他养他几十年的农村老家路巷村栖居。

与二鹏大不相同,我是无数回折腾,经历城里乡下城里,学校教育局机关。我到访仙中学去,总是我去找他,他从来不来找我。我看到他,总要问问,二鹏还好吧?还好。其余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了。有几回,我实在忍不住,问他,你就一直在这里?还准备调动一下吗?然而二鹏却没有一点积极主动,我知道他是不想麻烦别人。

这就是我的同学二鹏。

书生脾气,雅静慎独。同学之间的俗套俗交俗来俗往他几乎不参与。二鹏就是一个偏居桃花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偏僻之地之人。其实不是这样,我知道二鹏的肚子和脑子都是一个大茶壶,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馄饨与饺子,只是不愿不想不习惯在这种场合倒出来罢了。

这就是我的兄弟二鹏。

世俗的社会,功利的欲望,交易的关系,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世相,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浸染,几乎无人可以免俗,二鹏则不染,无欲无求,无怨无悔,但是也不是特立独行,孤僻怪异,随性随和,既不入世,也不出世,既不怨人,也不人怨。

二鹏走了?二鹏走了。

这就是二鹏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反应,就像无人看到的野塘里飘零的一滴雨珠,悄无声息,瞬间化为乌有。尽管如此,我依旧记得我的同学,我的二鹏兄弟,不是记他短暂人生,而是记他英才未酬;不是记他清苦人生,而是记他甘守淡泊;不是记他简单人生,而是记他书生一生。

责任编辑: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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