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良
小时候的故乡已经有唏嘘呜呼遗忘感,不亦哀哉!故乡变化太快,太快就华丽转身为太大,以至于我难以适应的羞涩感悄然而上蒙面而泣。我真的老而昏聩了吗?抑或如莫言所说“我有一种偏执”,太溺爱小时候的那个故乡了。
而故乡的小时候,已经定格在记忆里了,无数遍的咀嚼,烂熟于心,无法抹去的那一缕缕阳光在家的阳台上闪烁,以跳跃的姿态放飞旧时的故乡梦,那故乡的云,那故乡的水,那田埂上,运河边,街巷里,桃林间,池塘中……都在“鱼花花”般地翻腾间搅动着我的小时候,蓝天白云间一片欢声笑语,莺歌燕舞,我常常忘情于母亲的声声呼唤。
故乡的小时候,那是一颗颗喷香的绿豌豆,含在嘴里,久久的,不想下咽。终于嚼透了几颗,小时候的味道一层层浓烈起来,品尝,品味,最后只说出一个字:玩!
我那时候上吕城小学,小时候放学喜欢在茶馆里听说书。茶客喝着大运河的水泡的茶,听着大运河两岸发生的传奇故事,我则听着啪啪啪的惊堂木敲得让人心驰神往,我最入迷的是听《三侠五义》《七侠五义》,侠客们个个义薄云天,最佩服的是白眉毛徐良,居然比南侠展昭还要厉害,这些故事给我的童心里注入了一股豪侠之气。或者的话就到图书出租店看小人书,看得最起劲的是《说岳全传》《三国演义》等等这些英雄豪侠的小人书,印象最深的是一本荒诞奇书,讲的是孙悟空大闹异界的故事:孙悟空手端机枪“哒哒哒”,猪八戒肩扛小钢炮“轰轰轰”与妖魔鬼怪大战,我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几天以至于看不清其他东西。
那个年代,吕城人最开心的一天叫“落”或者说“赶落”,北方人叫“集”“赶集”。其实这个日子最早是叫“牛落”,就是农民们买卖耕牛的交易活动,后来慢慢演变成农民们的农资交易场所。吕城是逢三这一天“赶落”,阴历初三,十三,二十三,一个月有三天可以赶集场。
记得上小学时曾经与我同桌过的一位女同学,她的父亲就是贩卖重要农资——耕牛的内行,所以家境比较富裕。她有点傲娇,但她的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她那弯月般的嘴唇抿着的江南人的女子美,还有她家门口那些从外地贩回来的北方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比天上的星星更清楚。
一到“赶落”,我们小把戏就开心死了。我们从来不关心那些牛啊羊啊锄头钉耙啊什么的,除了那些个用青青故乡竹编出来的玲珑剔透的竹筐,竹筐特别叫人心疼,因为它可以装满一筐筐乡愁哦。
尤其喜欢那些流浪艺人的表演,最多的是“卖狗皮膏药”的演出。卖狗皮膏药的为了圈人气,先要来一番表演以吸引大众围观。一听他们的吆喝,路人就纷纷围拢过来看看又是什么名堂经。我往往是放学后才有机会扎进人堆里去看热闹。好家伙,有讲故事的,有耍杂技的,有演练气功的,有表演魔术的,简直是民间艺术的荟萃。这些走江湖的行者一个个身手不凡,耍嘴皮子的舌吐莲花,气功师手掌开石,变魔术的就更加神奇了,终于有一天,我也偷学了一招,回去就表演给大人们看,居然成功了。
小时候的游戏也是说也说不完,女孩子有女孩子的游戏专利,男孩子有男孩子玩的空间。不过隔壁的隔壁的那个秀秀与众不同,她有非常勇猛坚强的男孩子性格,与我们一起,春天上树掏鸟窝,夏天下河打水仗,秋天挥棒打蛇打七寸,冬天贴着墙“轧脂油渣”。这就是故乡的小辰光创作的“四季歌”,花样会不断翻新。而小辰光的故乡完全可以任你行。
没有办法,回忆中,故乡的小时候早已经碎片化了。
昨天,我在城北农贸市场外面的一棵香樟树下惊喜地发现了一只刚刚脱蜕的知了,我的手痒起来,像小时候一样禁不住要去挠那嫰黄色的知了,就在痒痒的手要挠到它的一刹那间,尤物突然“蓬”一声飞走了,留给我一泡尿和一脸懵懂。
而它,恰恰带走了我们这一代人的少年时代。那时候的每一个暑假里,我每一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与知了大战五十回合,或用弹弓弹射,或用层层叠叠的蜘蛛网捕捉,或用亲手制作的面筋粘,一天下来起码逮住二三十只,不过绝大部分还是放飞天空了,开心的是过程嘛,只有那些被弹弓击中要害的知了就真正倒霉喽,最后都成了煤炉上的烤肉,那烤肉好香啊。
后来长大了我进了城。忽然有一年夏天,发现满城听不到一只知了的叫声。我开始怀疑和绝望,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们对城市化有意见!还好,这几年蝉鸣一天天多起来,又开始古语声声叫“之乎者也”了。
那时候,我们很快乐,玩不够,也因为属于低成本的玩法,比如香烟壳多的是,我们把它折叠成三角形就可以玩输赢了,玩了一天就完了,完了后一上床就睡过去了。
好想念那个故乡的小时候啊,那个少年梦啊!那时候,虽然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少年不知愁滋味,天天依然笑声不断,《奔跑吧,少年》,连做梦都在奔跑,在玩各种各样的游戏,这不,隔壁的隔壁的秀秀又来喊我:“走,滚铁环去”,“走,打弹子去”。母亲在屋里喊:“秀秀,野疯了吧!”
我与秀秀只当母亲说的话是耳边风,我俩早已经奔跑出去好几里路了……
转眼之间,小孩老了,老小孩。真真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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