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成长

■章铜胜

人的一生都是在不断成长的，只是有些人成长得快一些，有些人成长得慢一点，甚至慢得让人难以察觉。在短时间内，我们难以确知自己的成长，但自己的朋友，或是家人却能感觉到，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人是难以自知，也难以知道自己在成长，好在我们一直都是一起在成长的。

从小到大，女儿总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她上小学时，有一段时间，常跟我说，爸爸，我作文写不好，可小说写得蛮好的。每次她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这话时，我只是不置可否地冲她笑笑，并不想拆穿她。又过了一段时间，她不再跟我说类似的话了，我也从不问她，大概她已经意识到作文写不好，是不可能写好小说的吧，或者她以前说的时候，还不一定能弄清楚什么是小说吧。等到她稍微长大了一点，我再跟她提起这个话题时，她也会尴尬地呵呵笑，应该是在笑自己幼时的无知和不自知吧。在这个话题上，我知道女儿的认知是成长了。我约略也能理解女儿说那句话的原因，她小时候就喜欢读《时代广场上的蟋蟀》《橡树上的逃亡》之类的小说，书读多了，会因此产生许多奇怪的想法，也常跟我讲她的那些古怪想法，还试着把这些想法写成小故事，虽然很多字不会写，一段话中总夹杂着许多拼音，可在她看来，那就是她写的小说了。

女儿房间的门后，留下了一道道横线，那是她自己做的记号，标示着她的身高，这是我很久以后才发现的。她说，那些是她平时做的记号，每过一段时间，她都会悄悄站在门后，量一下自己的身高，然后用笔做下记号。那些记号线的距离不等，有的相距很短，有的相距略长一点，女儿测量身高的时间，大概也不固定，而我并没有注意到。女儿一直在身边，知道她在一天天长大，却没有多少更直观的感受。发现那些记号线的时候，我才知道女儿这么快就长大了，长得比我还要高了。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却没能察觉她的成长。

女儿学的是理科，却对中国古典建筑、园林和绘画方面的知识都很感兴趣，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这些，临近高考前，她还让我帮忙买了几本写故宫建筑的书。去年秋天，和她一道去晋祠的时候，才知道她对古建筑的了解，比我想象的要多。对晋祠圣母殿的泥塑、木雕盘龙、殿前的鱼沼飞梁和殿中的斗供、藻井，她都如数家珍般，让我颇觉意外。那几天，我们一起逛了多家博物馆，看了青铜器、书画和永乐宫壁画的特展，我们边看边聊，总能找到一些共同关心的话题，一直觉得她还是个孩子，那几天，我第一次感受到女儿的成长，那是在不知不觉中的，已经超出了我对她的了解。也许她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向着自己喜欢的方向努力吧。

今年，有一段时间宅在家里，出不了门，每天无所事事，空闲时间多了，也相对集中，就开始想认真读点书了。于是，选了之前不敢轻易触碰的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来读。听说这本书很难读得懂，买回来放在书柜里已经一年多了，连包装的塑封都不曾拆开，就那样放着，不敢去读。有时，将书拿到手里，看看绿色的包装封皮，会静静地想一会儿，还是没有勇气拆开来。趁着这段时间，索性就拆开来读了。几天后，和女儿聊天时，她问我，最近在干什么呢？我跟她说正在读《尤利西斯》呢，她很惊讶，竟然和我谈起布卢姆和都柏林来。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认真读过《尤利西斯》，不知道她读后的感受，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书中读到了些什么，能理解多少，但我清楚，我们可以一起去读一本书，会彼此陪伴着，一起成长，在书中，也在今后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