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

■秦曼村

中国文化源远流长，千古常新，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汉字的持续流传。中华文明、中华文化就是从一个个灿若明珠的汉字开始的。从自然的角度去学习去理解古人创造的天干地支里的每一个汉字，就越发会感受到古人的智慧和中华文化的深邃。

天干承载的是天之道，地支承载的是地之道。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在人成运；天道与地道决定着人道，故设天干地支以契天地人事之运。天地定位，干支以定时空，时空以定世界。干象天而支象地，万物虽长于地上，但是万物的荣盛兴衰离不开天。

天干中的甲，在拙作《甲》中，已有赘述。在几千个常用的中国汉字中，只有一笔的汉字有很多，像丨、乚、亅等，而我们平时用得最多的只有一笔的汉字，除了“一”之外，就数是“乙”了。

《西游记》中，哪吒的师傅叫太乙真人。太乙又称太一、泰一，即道家所称的“道”，“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淡然独与神明居……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乙，即一，指宇宙万物的本原、本体。太乙是玄门称道的名号，所以太乙真人被称为太乙。浪子燕青，是水泊梁山最为精干的一个人，武艺出众，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燕，古为“鸟乙”，玄鸟、凤之别名，“小乙”由来在此，寄有深意。《水浒》第六十回：“本身姓燕，排行第一，官名单讳个青字。北京城里人口顺，都叫他做浪子燕青。”在宋代，年轻男性排行第一者，都俗称为小乙哥，燕青也如此。

说文解字中，乙，象春草木冤曲而出，阴气尚彊，其出乙乙也。乙承甲，象人颈。甲，指种籽萌芽后，所戴的种壳，那“乙”是指天气还比较寒冷，草木开始生长出了像人脖子一样弯曲着没有能够笔直的茎了。甲乙同为木，甲木为苍天大树之木，乙是花草树木之木。

《尔雅・释鱼》中有，鱼肠谓之乙；《礼记・内则》中有，鱼去乙。那是说，鱼馁必自肠始，形屈如乙字（意思是说，收拾鱼，得先去掉鱼肠，而鱼肠的样子弯弯曲曲就像乙）。《茅亭客话》中说：虎有威如乙字，长三寸许，在胁两旁皮下，取得佩之，临官而能威众。苏轼诗中亦有：得如虎挟乙，失若龟藏六（意思是得到了就像威武的老虎，失去了就像遇到危险的乌龟）。

由乙而衍生出来的字有很多，像艺、亿、忆。艺，左上是“木”，表植物；右边是人用双手操作，表示种（播种）。亿，本义指安；篆文由“人”“言”“中”和“心”构成，后三个字符合起来表示心中的想法用语言都说出来了，整个字的意思是全部的人，由此成为特大的数目单位。忆，是心边有种子在发芽欲出。

乙后是丙。丙，其本义是鱼尾。《尔雅》：“鱼尾谓之丙。”位南方，万物成，炳然。早在甲骨文中就被假借作天干第三位之名，由此又引申为序数第三的代称，且由于古人将干支与五行相配，“丙”属火，故又为“火”的代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的名字里有“丙”这个字，那是命里缺火。丙后是丁。丁，夏时万物皆丁实。象形。丁承丙，象人心。《尔雅・释鱼》曰：“鱼枕谓之丁，鱼肠谓之乙，鱼尾谓之丙”。六丁六甲五方揭谛是《西游记》中的几位小仙，六丁六甲为东方神，五方揭谛为西方神，多次护佑唐僧周全。《续文献通考》中有：“丁卯等六丁，阴神玉女也。甲子等六甲，阳神玉男也。”为何女人怀孕叫“身怀六甲”？那是人们求子说的祝福之语，中国人有希望怀个男婴，生个男娃好传宗接代的观念。后来，怀孕就通称为“身怀六甲”了。丁后是戊。戊，十干之中也。物皆茂盛也。戊承丁，象人胁……

在天干的字中：甲，种籽萌芽后，所戴的种壳，甲象人头；乙，象春草木冤曲而出，乙承甲，象人颈，鱼肠谓之乙；丙，万物成，炳然，丙承乙，象人肩，鱼尾谓之丙；丁，万物皆丁实，丁承丙，象人心，鱼枕谓之丁；戊，物皆茂盛也，戊承丁，象人胁……由此可见，我们的文字、文化、文明，都是源于万物，源于自然的。

甲乙携带着风气，丙丁携带着火气，戊己携带着湿气，庚辛携带着燥气，壬癸携带着寒气，它表明了天上的五行之气在按部就班地遵照五行相生的程序运行变化。当然，地上的五行之气有着另外一种的遵循五行相生的规律。

我们的汉字里传达的是中国人与众不同的思维方式和思维能力，所以，传承文化，最重要的就是传承汉字，因为语言是我们思考和表达的直接媒介，甚至我们在感受时都是语言化的感官，所以我们如何运用汉字去理解、表达，构想当下和未来——通过回到字的原初状态，激活汉字的生命力——就是最好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