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年年

■周竹生

今年过年前，我照例和儿子一起到儿子的外婆家看望。见过岳父岳母，喝过茶，交流过之后，照例要打开我曾经居住过的中间一间房子的南门，进入木栅栏围成的一个小院子，看一看院子东侧我心心念念的一棵十分高大的腊梅树。

照例是一树金黄叶，一树清异香。

梅花树，是真正的树。树高，有两层楼高；树粗，有香樟树那样粗壮的树身；树直，树干挺直，树枝呈直线放射；枝长，树枝短的至少有半米，长的超过一米，伸向天空。枝条上缀满腊梅花苞，开满金色腊梅。腊梅花不像春梅，粉粉的，而是蜡样的，油油的，更有质感，更有光泽，更有精神。

岳父、岳母照例知道我要什么，冬天里梅树开花的梅枝，早给我准备了六枝。我和儿子带回，有三枝，插在客厅大桌的玻璃瓶里。有三枝，插在我专门从景德镇买回来的薄胎白瓷梅花瓶里，置于我书桌的案头。这么些年来，几乎年年如此，寒梅陪我过冬天，梅香陪我过春节。

二十八年前，梅子结果时节，我和这株梅花树下的温婉美丽女子曹晓岚相识恋爱，来到了这个木栅栏围成的小院子。正对南门的一条小道把小院分成东西两半，两半大致有五六个平方米大小。岳母爱栽花种草，岳父是农干校的校长，对侍弄花花草草不但有兴致，而且连带着懂点门道。所以他们就把这两块小地方当作私家花园一样精心布置，周围种上了绿油油的韭菜一样的边界草，栽种了兰花、牡丹花、蔷薇花，种植了葡萄树、梅花树和桂花树，早晚培土施肥浇水，花草树木长得清清爽爽，漂漂亮亮。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是青翠碧绿，都有花朵开放。葡萄树长得很快，藤蔓覆盖到过道上方，自然形成了一个阴凉棚。夏天巨峰葡萄挂果时，我们站在阴凉棚下，伸手可触一串串的玛瑙葡萄，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东侧小院的最边上，栽种的是一棵梅花树，这棵梅花树不同于一般的灌木型梅花树，树矮枝细，为清代龚自珍所反感的曲梅、欹梅，病态之梅，而是乔木型的梅花树，高大粗实，为清代龚自珍泣之疗之，纵之顺之，必复之全之的直梅、正梅，健康之梅。树干壮实，枝条挺拔，树叶茂盛，绿意盎然。而梅花树下一丛丛兰花，同样是绿意盎然，青葱葳蕤。

暮春里，我和晓岚一起来到院子里，我看的是梅花树长得有多高了，和它比高低。树从三米到四米，还往上长，远远超过梅花树3米左右的高度了。妻子看的是梅花树叶的颜色，举起自己邮政绿工作服的衣袖和它比绿色。冰玉精神绝点埃，人间无物似寒梅。爱梅是我俩的共同爱好。我曾说，再栽几株竹子，梅竹兰，我们在一起，成一家。

寒冬里，我和晓岚一起来到院子里，我看的是梅花开花的年份是大年还是小年，树枝上的花苞是多还是少？妻子看的是树枝上的花苞何时绽放？大雪后，我念叨的是“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妻子想到的是“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我站直踮起脚尖举手折梅，妻子在我身边接过手，一枝一枝捧在手心里。带回家，插在瓶子里，这是爸妈亲手栽种的自家的梅，香！

一剪梅，香一冬，梅香年年。剪梅，插梅；赏梅，闻梅；念梅，想梅。梅在，香在，习惯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