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冬天的方式

核心提示: 已经是冬天了。我忽然有些怀疑,冬天真的到了吗?

■章铜胜

已经是冬天了。我忽然有些怀疑,冬天真的到了吗?季节更替是自然的事情,按说不应该产生这样的问题,况且这个问题让人该怎么来回答呢。可能这个冬天来得有些突然,我们一时还难以相信,或是还没适应这个冬天的来临。两个季节之间的界线,原本就有些模糊,不会像我们跨过一条河,或是翻过一座山那样,有着一个明确的界线。可是立冬过了,我们该怎样打开这个冬天呢?

打开每个季节的方式都不尽相同,都会有很多种,冬天也不例外。今年立冬日的第一场雪,打开了北方的冬天。一个没有雪的冬天,对于北方来说是难以想象的,雪才是北方冬天最正确、最适应的打开方式,今年立冬的第一场雪下得刚刚好。从视频上看见故宫黄色琉璃瓦上的初雪,还是被惊艳到了,那是有时光质感的惊艳。雪还没有完全盖住黄色琉璃瓦,莹白的雪下还透出一些琉璃瓦的黄来,红墙更加鲜艳,这样的颜色,只有那场雪,才能调和得如此鲜明、谐调。

长城上的雪花飞舞,该是另一番景象。而我更喜欢一座被雪包围和覆盖的村庄,刚刚收获过的田野上,一片茫茫的雪白,偶尔可见立于雪地上的树木和树上孤零零的几个鸟巢,房舍和房舍组成的村落,道路和路上的行人、车辆,总是那样有趣的样子。在北方的初冬,还有一些后知后觉的河流,它们还未结冰封冻,这是冬天刚刚打开时的模样。再过一段时间,北方的冬天该是另一番景象了。

南方一场突如其来的降温,让人有跨越秋天,一夜之间由夏入冬的错觉,而错觉总是短暂的,维系不了多久,也难以掩盖冬天来临的真相。今年秋天迟开的桂花,在冷风中悄然无声地落了一地,开得迟,落得倒是快,那一阵冷冷的桂花香,仿佛只是给秋天捎来了一段情话,来不及轻语细诉,便被粗暴地打断了。我不太喜欢这样粗暴的方式,但粗暴也是一种最有力的打开季节的方式。

桂花开了,又落了。银杏叶子黄了落下来,有人在树下扬起银杏叶,幻想自己也像一枚银杏叶一样,在阳光下呈现辉煌的色泽,拥有自由飞舞的曼妙身姿,也会将银杏叶收集起来,做一枚书签,或是卷成一朵金黄的玫瑰,收藏起来。而更多树叶只是在风中纷纷落下来,被风卷走。街上的行人,已经添了冬衣。我从寒冷的风中钻进家门,急忙将床上的薄毯换成了厚的棉被,想象今晚被窝里的温暖。我们就这样匆忙地打开了这个冬天,好像冬天是强行闯进我们生活中的,那样突然、强横,容不得你细想,它已来到你的身边了。在季节的更迭里,我们一直是处于被动之中,即使我们已经在留意季节的一些秘密和细节,等它来时,仍然会感觉有些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时候,是季节打开了我们的生活方式,迫使我们去适应这个季节,而不是我们打开了某个季节。

我打开冬天的方式,就是在冬夜打开一本史书。寒冷的冬夜,适宜读史。一本史书,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纸上的一段文字,这些文字却开启了一个个王朝的兴衰更替。于冬夜,从史书走进纸上纷乱的史实,走进一段金戈铁马的往事,接近一个盛衰沉浮的家族,认识一种悲欢荣辱的人生,痛读史,总有一种痛快淋漓之感。有时候,读一段史书上所记载的内容,会产生许多的联想,想起与那段历史并无关系的某些人和事,或者把自己想象成历史中的某位人物,至少也会将自己想象成历史现场的一位旁观者,这样史书上记载的内容便生动有趣一些了。我喜欢在冬天的夜里读史,窗外风的嘶吼,仿佛隐约传来远处某处古战场的人喊马嘶;夜色的深沉,像是历史深处待解的重重谜团;闪光的星群,像是群星闪耀的历史星空;明晨的浓霜满地,像是历史留下的一地狼藉,无法收拾,也难以追忆了。我的冬天被一本书打开了,就像冬天在我的面前打开了一个季节难懂的书一样,让人着迷,却难以窥探其中的秘密。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每一个季节,却在很多个季节里迷失,那些季节像迷宫一样,让你轻易走进它们,却无法走出。直到有一天,它们悄悄地从你身边逃走,带走那座迷宫,也带走一个季节成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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