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

■毛琴芳

随着开考铃声的响起，学生们先是一阵展开试卷、抚平答题卡，拔笔套写选项的窸窸窣窣，但很快便是一片寂静，每个人都专注地开始答题了。

我站在讲台上，看他们个个严肃认真的表情，心中暗自神羡慕：小小一方试卷，便是他们人生的转折点，未来可期。

我缓步无声地踱到窗边，窗外不远处是一条小河，河水环绕了半个学校，无形中便把学校和民居区隔了开来。河面不宽，学校这边用水泥围栏砌了起来，并按上了警示标语：水深，请勿靠近！

河的另一边，被开辟出来的一条带状自留地。放眼望去，自留地上一片茂盛的绿色，上面有搭了竹竿、架子的，有藤蔓的植物，应该是豇豆和黄瓜之类的。隔着有些距离，看得并不清晰。一大片的还有苋菜、茄子、韭菜一类的，这成块种植的绿色蔬菜，从居高临下的三楼望下去，特别养眼。

田地里有两个身影在无声地忙碌着，一个头发有些白，身形单薄，穿着白底好像是黄色碎花的老阿姨，她手中挎了一个竹编的篮子，应该是在采摘。隔了几垄地的旁边，有个扎了低马尾，身形胖瘦适宜，穿了很薄的防晒衣的女人，在忙碌，看不清脸，正提了一桶水，用大红的塑料水勺往地里浇水。我便猜想他们应该是邻居，又或者是不太熟悉的街坊，两个人之间相隔不远，但没有交流，又或者他们知道，隔了一条河的学校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大考，所以自觉地噤声了。

自留地旁边的水泥路上，靠边停了两辆大卡车，我猜大概是昨天晚上就停了过来的吧；我又猜想，应该是水泥路对面人家的货车吧，主人应该还没出门做生意。

考场中静悄悄的，所有学生都不抬头，全神贯注地做着题，我看不到他们低着头的脸，但我能肯定的是他们的神情，除了认真，应该还有笃定。有个留着整齐刘海，白皙脸庞的女生，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快速地写着算着，脸庞因认真而更显生动。我又看到有个男生穿着一套潮酷的运动套装，白T恤胸前印着“逢考必过”的吉祥字样，神色淡定地答着题，用2B铅笔、直尺圆规认真在作图。

我细心地数了数：哦，12个女生，18个男生；我又耐心地看了看：嗯，有几个男生长得挺帅气，从坐在凳子上的高度来判断，至少也应该一米七八左右。不错，标准男子汉的样子。

我再一次回到考场前面监考，我再一次踱到窗边，马路边上，卡车旁多了辆电瓶车，有个女人，穿着牛仔短裤、粉红色短袖上衣，从刚才采摘蔬菜的老阿姨手中，正拿过篮子，又坐上电瓶车，骑电瓶车的是一个穿着橘色短裤、黑色T恤的男人，我便又猜想，这女人应该是那位年迈阿姨的女儿吧。

教室里监考的我，忽然就很向往窗外他们的生活，田间自在采鲜蔬，踢踏着拖鞋，五彩的夏天短裤，惬意地奔走，活色生香，太接地气的生活，扑面而来的实在，远比过无病呻吟、坐在办公桌前的面无表情和关在空调房里各种压抑的喜怒哀乐。一下子让人感觉到生活的简单美好。

考场里的孩子已是神态各异，有些在认真检查，有些在草稿纸上画着速写，生动的动漫人物，立刻栩栩如生地呈现在白纸上。谁说一张试卷定终身呢？试卷知识以外的世界也同样丰富多彩，考试的分数只是在生命中很少的一部分。

考试结束，铃声响了。收完清点好卷子的我，心里清楚地知道：我不只是监考了一场考试，更是看到了美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