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铜胜
过了小暑,天气就很热了,蝉的声音好像也更加的吵闹了。夏天,是蝉的季节。
蝉,喜欢在水岸边的树上待着。它们爬到树的高枝上,开始鸣唱。蝉的声音单调,单调得声嘶力竭,那样卖力,不知道那些蝉想要表达一种怎样的意愿,我一直没有听懂它们的鸣唱,却一直在听着它们的声音,一年又一年,一个夏天又一个夏天。好像水岸边的每一棵杨树、柳树、枫杨树、槐树,或是其他的树上都有蝉,一只、两只,或者更多,也说不清。
梅雨季节里的清晨,我经过河岸时,看见枫杨树上的一些叶子落了下来,那些叶子还绿着,大概是被昨夜的风雨吹打下来的。边走边看着涨上来的河水,水流哗哗,一种声音,一个声调,甚至连旋律也是相同的,没心没肺的样子。落在地上的枫杨叶,三三两两,有的卷起来了,有的贴在石板路上,像一枚邮票贴在了信封上,风和阳光会将它们揭下来,还给流水,或是土地。我低头看着那些树叶,觉得很有趣。在树叶间,我看见了一只蝉,可能刚刚从河岸边潮湿的泥土里才爬出来吧,它停在路边犹豫着,大概是迷失了方向吧。我蹲下身来,仔细地看着它,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一只蝉,并不容易,那还是少年时代的某个夏日了。
那只被我盯着看了好久的蝉,是我用长竹竿从树上粘下来的,用细线拴住了蝉的脖子,让它在我眼前飞,或是爬。蝉有时候是很倔的,它在你的手里,不愿意动,也不会叫,这样的蝉,我们称它为哑蝉、呆蝉。哑蝉和呆蝉都不好玩,我们是没有耐心去和一只又哑又呆的蝉玩儿的,便随手将它们扔得远远的,那些蝉,被扔到了哪里,真的记不起来了。
而眼前的这只蝉,有着初生时的懵懂,它也像是少年时的我们一样懵懂无知吗,无知到可以随意地去伤害一只蝉吗?我捡起那只蝉,它的甲壳软软的,翅白而透明,我知道它飞不了,连在地上爬动时也显得有些吃力。我将它放在附近一棵老枫杨树的树干上,枫杨树干离地一米多的地方,粗糙,有瘿瘤和疤痕,也有一些苔藓和寄生的细小的植物。那只蝉抓住树干,抓稳了之后,我才放开手。我看见它慢慢地往树上爬去,看着它往上爬了几公分后,我才放心地离开。
我经常会在河边散步,即使是在夏天,也会去,在枫杨的树荫下走走,是很愉快的事。夏天的蝉声在枫杨树上,很执拗,走在蝉声里,有时会烦躁,有时也会觉得轻松。如果没有蝉声,更多的时候大概是孤单的。我在树下走,有时也会站在树下,停下来,看看远山,或是湖面。当我停下来时,头顶那棵树上的蝉好像发现了我,也停止了鸣唱,不知道它是在打量我,还是对我有了警觉,正躲在某片树叶的后面偷偷地观察着我。而我走开,还没有走远时,又听到它的叫声了。我喜欢在河岸边的树下走,边走边听一树的蝉声,听它们连绵、断续的声音,那些蝉声会因我而停,也会因我而重新响起,好像这个夏天的一树蝉声都是属于我的。
水岸边的树上停着一只蝉,如果那只蝉正在叫着,你仿佛会感到整个树上都是蝉鸣之声,一树蝉声。在蝉声里抬头,只能看见浓密的树叶和穿过树叶的斑驳阳光,你很难找到蝉声的来源,也辨不清蝉所在的位置,仿佛那些树叶在阳光下是能与蝉共鸣的。一树的蝉声,如阳光般闪烁,也有着阳光般金属的质地。若是离开水岸远了,就听不到蝉声了。有时怕热,开了空调关着窗,蝉声便被关在了窗外。我还是喜欢走在树荫下,感受夏天的热和一树蝉声的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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