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根宝志愿捐赠遗体荣誉证书。
韩根宝二十年前与两个女儿的合影。
本报记者 云莹 尹媛
2日上午，跟着城北村委会副主任杭妹霞的脚步，记者走进了韩根宝的家中。典型的村庄常见的房屋格局，但除了韩春霞、韩美玲姐妹俩左臂上戴着的“孝”字和东边小屋摆着的韩根宝的遗像，其他再无“印象中常见”的农村亲人去世后“应有的布置”。
“这几天听了许多难听话，心里多少也有点委屈，但至少我们满足了父亲生前的愿望。”说起父亲“捐献遗体”一事，韩春霞姐妹俩情绪有些复杂，也毫不避讳她们的不解以及最初时试图阻止劝说，但最终一家人还是选择了尊重与支持。
“拉锯”——“接受不了，又犟不过，躲着还不行嘛！”
2020年6月14日，71岁的韩根宝在市人民医院被确诊为肠癌。“父亲在2012年就查出了气胸，后来身体一直不大好，但基本生活还能自理，日常饮食以及洗澡等就需要母亲照料了。”韩美玲告诉记者，父亲确诊时癌细胞已经扩散，南京等地专家查看报告后，并不建议其奔波外出治疗，于是在和姐姐商议后，决定让父亲在家喝中药调理。“父亲脾气急，又要强，我们没想要瞒着，于是过了一段时间就把病情告诉了他。”
获悉自己病情后，韩根宝情绪并无波动，也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几天后，他突然将老伴和两个女儿叫到一起宣布：“我死后要捐献遗体！本来想着要捐献器官的，但是这病生着，估计等我走了器官也没啥用了，而且我年龄又大了，眼角膜估计也用不上，所以还是捐遗体吧！”一时间“消化”不了父亲的话，韩春霞和韩美玲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不行，我不同意！”“我们都不同意！”老伴王秀清也和女儿们“阵营一致”，“我也不同意。”韩根宝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们的反应，提了嗓音道：“这事我决定了，你们也知道我的脾气，不同意也得同意。”
跟韩根宝过了几十年，王秀清深知老伴倔强的程度，但内心实在无法接受的她还是忍不住时常软言相劝：“你说，农村人临了不就图个完整嘛，你倒好，整个人都不要了，这家里人谁能接受啊！”而韩根宝总是说：“人走了不都是一把火烧成灰么，我这捐了还能做点贡献，有什么不好的。”
劝不了父亲，又说服不了自己，大女儿韩春霞干脆“避而不见”。“来来回回说了几次，他不听我的，我也接受不了他的，我俩脾气都倔，可我犟不过他，躲着还不行嘛！”
“执念”——“一辈子没干大事，做成这事也算当得起‘党员’称号！”
一躲数天，韩根宝和女儿们间“达不成共识”的僵局始终未能打破。直到7月外孙女戎韩城放假回家。
“我一放暑假回来，外公就把我喊来了。他说他去世后要捐遗体，让我劝劝我妈和阿姨，最重要的是帮他跑红十字会办手续。”戎韩城至今都记得，当从古稀之年的外公口中听到“要捐遗体”时自己的意外和震惊，但缓过神来后，剩下的却是敬佩与支持。“我之前以为捐器官、捐遗体这么‘前卫’的事儿年轻人才会做，没想到这么大年纪的外公竟然会有此打算。但冷静下来一琢磨，我却真的不意外了，这真的很符合外公的‘人设’，他十分重视自己当过兵以及作为共产党员的身份。”戎韩城从小跟在外公身边长大，最常听的故事就是他年轻时当兵的故事，最常受的教诲就是“长大了一定要积极入党”。“外公以前在南昌当兵，我去江西上大学后有去那边看过，他知道了特别高兴。而且，我如今也成了入党积极分子，也算是完成了他对我的期待。”
18岁进入军营当了五年义务兵，至去世前党龄已有50年，韩根宝将这视若珍宝。“这么多年了，遇到点什么事他总是冲在前，说自己既当过兵、又是党员，每年党费交得最积极。”王秀清文化水平不高，却敬佩并尊重老伴的“高觉悟”。“前些年韩老身体尚可，都是自己走去村委会交党费，后来走不了远路，便是老伴王阿姨送去，每次都是头一个。”杭妹霞说，作为村中的老党员，韩根宝着实起到了带头示范的作用。
可在韩根宝看来，自己做得实在不够。“我一辈子没干什么大事，当了大半辈子党员也没做什么贡献，死后捐了遗体能为医学上做一点点事，也算勉强当得起‘共产党员’称号啊！”
“和解”——“尊重父亲遗愿，顶下压力，真正让他安心。”
韩根宝倔强的坚持，加上戎韩城的耐心劝解，韩春霞和韩美玲终是松了口。
2020年7月17日，在戎韩城的帮办跑腿下，韩根宝拿到了“志愿捐献自身遗体申请登记表”，并一笔一画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韩春霞则作为家属代表签下了“尊重老人愿望”，并允诺父亲逝世后会尽快通知受捐赠方。
“虽然我们一开始都强烈反对，可内心也都明白拗不过父亲。为了满足他的愿望，我们还是在捐赠申请表上签了同意，但也选择了捐赠给镇江范围内的江苏大学医学院，因为红十字会告知我们，今后每年清明，都可以去挂有捐赠者照片的照片墙祭拜。”韩春霞说，父亲深知她的脾性，怕她固执己见等自己去世后便反悔，于是再三叮嘱甚至“威胁”。“父亲就怕我等他去世了就反悔，不打电话通知江大医学院来接他的遗体，所以一再‘警告’我不能出尔反尔，万一到时候我不打电话，他走了也不会安心的。”
在得到女儿的一再保证后，韩根宝又开始交代更多“身后事”。“不买墓地、不设灵堂、不搞祭奠，他说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形式主义，浪费钱，他遗体都捐了，这些没必要也不用做。至于父亲的兄弟姐妹，捐遗体的事也暂且不说，免得再要掰扯劝说好一番。还有母亲，他说等以后也可以考虑去养老院，能有更多同龄人陪着说说话……”在韩春霞看来，父亲想得多、想得远，却也无形中给她们及母亲施了些压。
2021年2月27日3时10分，韩根宝去世。上午9时许，接到韩春霞电话通知的江大医学院如约接走了韩根宝的遗体。“父亲遗体被接走后，源于多方的各种预想和意料外的压力接踵而至。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接着，毕竟尊重父亲遗愿为重，要真正让他安心，其他我们能兼顾的也会做。”几日来，韩春霞和妹妹、母亲虽承受着一些委屈与无奈，但对韩根宝的敬意与自豪成了最坚定的支撑。
新闻延伸>>>我市遗体捐献申请登记共60人目前实现成功捐献15人
本报讯（记者云莹尹媛）记者昨日从市红十字会了解到，据可查资料显示，截至目前，我市共有60人进行了遗体捐献申请登记，已成功实现捐献14人，而刚刚完成捐献的韩根宝老人为第15人。
据工作人员介绍，目前可查的登记资料从2011年起记录我市申请登记遗体捐献人员，目前已有60人。“填写遗体捐献申请登记，不仅需要有本人意愿体现，更要有家属同意。因为最终必须要家属配合，在申请人去世后由家属通知受赠方，遗体才能顺利完成捐献。所以我们在接受市民咨询或填写申请时，都一再告知其必须与家属形成共识。”据现有登记资料显示，我市完成遗体捐献登记的申请人多为60岁左右及年纪更长的老人，签字同意的家属支持原因多为“尊重老人本人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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