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
春在春的门口唤我,我不去,蝴蝶的旋舞该表演给谁?鸟儿的清音该鸣唱给谁?戴了口罩,我要去田野寻找曾经迷失的春天。
走进小区旁这一方窄窄的田野,我才惊觉,春已经热烈地、急切地,催逼着钻进我的肌肤,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心。
“吹面不寒杨柳风”,朱自清笔下混合了青草与新翻的泥土气息的春风柔柔的,滑滑的。风里夹杂着温热,吻上我的脸庞,扑进我敞开外套的胸膛。春风沉醉在我的怀抱,我沉醉在春风的怀抱。我能感受到,春风在微颤,她的心在荡漾,她的每一个毛孔和我一样都张开了在寒冬里紧闭的眼睛。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春的左手在风中翻飞柳叶刀,剥开枯干的柳枝,生命的胚芽在苦难中盛开。如同分娩后的母亲,我看见了老柳挂着眼泪的笑窝。春在田野游走,春的右手提着七彩画笔。春走到一棵树旁,画笔把树冠一点一点晕染,落叶乔木走散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一天接着一天次第回家。春不知疲倦地走着,画着,画出碧绿的菜畦,画出荒草丛中嫩白的新根……春急着要在天地之间作一幅巨大的油画,像对灿烂的黄情有独钟的梵高或张艺谋,在某个迫不及待的时刻,春把所有的金黄一股脑儿倾泻给油菜花。黄色炸裂了,在田野流淌成黄灿灿的河流。
春吹响生命拔节的号角。鸟儿抖开肥硕的翅膀舒活筋骨,重新飞翔。“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鸟儿如正在这方田野里劳作的农人一样知道冬藏春耕的生存哲学;油菜花火急火燎地在田野燎原,只为未来的荚实累累;食用油菜叶和青菜没有未来可以期许,花一开,飙出薹,就到了被人间遗忘的时候,但他们愿意为自己活一把,哪怕只有一次。像夜昙,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诚心诚意热热烈烈地活一把。
我站在春的门口,听到风的呼唤,我看见,去去来来的生命,像春风,像油菜,像柳叶儿,像空中的鸟,都在春的号角里向前奔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