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语园
冬,是一年四季里最美的季节。
冬,宛如一位冰清玉洁的少女,她披着洁白无瑕的斗篷,翻过霞光满天的山冈,踏过秋叶染红的林间,蹚过溪水,越过小丘,从北到南,给大地披上了一件神奇的面纱。漠河的木刻楞民房上早早地挂上了玉米棒子,家家张贴的大红福字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喜庆;吉林雾凇岛像一片住着精灵的冰雪森林,根根枝条上晶莹剔透的冰花在松花江的腾腾水汽里化作千姿百态;北京的后海则成了欢乐的海洋,看那滑冰的小孩,冬泳的大爷,还有冰糖葫芦的香甜合着铜锅涮肉配着芝麻酱的畅快;济南的九如山上,往日的瀑布变成了冰瀑、冰挂和冰花,走进银装素裹的峡谷仿佛走进了童话般的世界;南京夫子庙的灯市上,初雪如尘,火树银花,大红的灯笼照亮了雪夜里的行人,最好是买上半只盐水鸭去得月台小酌几杯;苏州园林的亭台轩榭好似盖上了一层棉被,雅苑薄雪,草木沐霜,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杭州西湖如同一幅被晕染的水墨画,远处的山黛连同腾起的云雾一道藏在冬的臂弯里,好像睡着了一样,教人不忍吵醒;广州天河的湿地公园里落羽杉红得惬意,晨霞的第一缕阳光拨开了迷雾的树林,穿着运动衫的男女老少在湿润的空气里开始了一天的晨练……
冬,是历史山水画里最云淡风轻的一笔。它没有“无边光景一时新”的万紫千红,没有“早有蜻蜓立上头”的小荷尖尖,更没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水天一色。它有的,不过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悠然闲适;不过是“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清贫慰藉;不过是“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沁人心脾;不过是“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的宽慰送别;不过是“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洒脱快意;不过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情暖寒舍。
冬,最妙的还是下点雪。一下雪,西安就变成了长安,一朝长安雪,半梦醉人间。火红的灯笼迎着玉树琼枝,古城楼上的钟声响起,是哪家丈夫告别妻子万里赴戎机?下了雪,北京就变成了北平,故宫变成了紫禁城,沿着红墙往上瞧吧,那金黄色的琉璃瓦与飘落的雪花撞个满怀,倒也没有了脾气,生怕扰了这份清净似的。下了雪,南京便成了金陵,鸡鸣寺里的少年院中空立,正叹“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秦淮河上薄雾蒙蒙,是谁在弹着琵琶唱一曲秦淮景,听客里又是谁新停了浊酒杯……
冬,是一年里最美的季节,是梦幻世界里的一季清醒,是纷扰尘世内的一片静寂,是历史尘埃处的一份记忆;是爱,是希望,是对秋的承诺和对春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