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自力
寒露过后，早晚间有些凉意。小院墙角的虫声微弱了许多，偶有一两声在耳边响起，也像梦呓一般沙哑。夏日里曾肆意生长的丝瓜藤蔓老了，葡萄架也光秃秃的，只有几片未完全枯萎的叶在风中摇摆。毕竟是深秋，小院笼罩在一片萧索中。
一天下午，我在灿烂的阳光里走出小院。途经街心花园时，猝不及防被一股芬馥的花香柔柔地罩住。满心欢喜地抬头张望，原来是几株金桂银桂累累地缀满了新花。那许多细小如米如粟的小花，一丝丝一撮撮像腼腆的山里女子，躲在浓浓密密的绿叶后面，虽身处车水马龙的闹市，却冰清玉洁，一尘不染，香得美得令人无语。我痴痴地伫立在树下仰望许久，竟舍不得挪步，真有点羡慕脚下宽宽窄窄的石板，她们近水楼台先得月，该是享受桂花的香气好久了。秋光如此静美，真想醉在这丝丝缕缕的香气中，像史湘云那样在落英缤纷之中睡到天荒地老……原来，只要走出局促逼仄的小院，就会领略到秋色秋香。
“桂花之香，清可涤尘，浓能透远”，记不得是谁这样讲的，讲得真好。而“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这句宋之问的诗，将桂香比作天香得到了世人的认可。平心而论，不靠形胜，全凭神韵的桂花确无娇妍的色姿，她的可人之处不在形，不在色，唯在香。微风拂过，那无数小花从枝头叶后洋洋洒洒飘落，当你经过时，熏香了你的衣，沾香了你的发，星星点点地铺开在草丛里。桂花的香气与众不同，它总是悄悄地飘过来，既让人心旷神怡，更让人捉摸不定。难怪诗人咏桂花，人们爱桂花，却没有哪位画师能惟妙惟肖地画出这“花藏叶，叶笼花”“看来看去能几大，如何画得几多香”的桂花来。
“人闲桂花落”，总是无端地想起这充满禅意的诗，且不说整首诗美妙空灵的意境，光这一句就让人深切地感受到了中秋时节那种花好月圆。桂花飘落之时，并未枯萎，反而是一种圆满的从容。
每看到有老者弯着腰在树下捡拾桂花时，我就会记起自己幼时，母亲拿着小笸箩、小笤帚收集桂花的情景。母亲会做极好吃的桂花月饼，宾来客至则烫壶桂花酒，逢年过节我们还能吃到香香甜甜的桂花年糕和桂花汤圆。在母亲的巧手里，即便是秋已归去，桂花依旧会香满在我们的生活里。
一树繁密的桂花，让萧索的秋日充满静美。桂花香浸润着快乐的童年记忆，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香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