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小东
晚上，加班。其间，信步走至回廊舒活筋骨，吹着梅雨季节里难得的夏夜凉风，瞬间觉得从繁重的案头工作中获得了暂时的宁静。
连日的梅雨，终于在这一刻暂时停歇，但，天幕中，依然弥漫着厚厚重重的层层云雾，灰黑色，随风涌动，波谲云诡，绵亘天边。
彼时，天色尚未全部黯淡，尚余白日里些许微光。在这微光中，突然一个悠长缓慢的影子，从身后楼顶上空轻略而过，仔细看去，似为一只雨燕。在万籁趋于平静的夜色里，在灰黑色的背景下，这只雨燕成功地攫住了我的视线。
雷雨天气的间隙里，风急，天高，万物生灵都在避风的港湾里享受片刻的静谧，蓄积力量，以备不虞之风雨。可唯独这只雨燕，在夜晚的疾风中穿掠，在随时会雷霆乍响的恐惧中前行，是为觅食？抑或归巢？或者，根本就是为了在连日雷雨疮痍满目的天地间畅享自由搏击的快乐？我宁愿相信是后者。
是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为了口腹之欲，为了栖身之所，而奔波劳碌，这自然无可非议，但，总有比温饱更值得追求的东西。我不禁想起了高尔基笔下的海燕，“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高尔基笔下的海燕，是整个人类呼唤自由的化身，那海燕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相反，它穿越时空，突破种族，在所有渴望爱与自由的人的心中长久驻留。
风吹叶动，几颗残留的雨滴顺势而下，滴在我的发际脸颊。因风吹动，蛰伏在宽大的芭蕉叶下面的蚊蝇也嗡嗡嘤嘤地现出身来，奔突挪移，寻找着下一个安稳的叶片。那些叶片下，有腐败的虫豸皮骨，有砖缝瓦缝之类的暗涩渊薮，在这里，连日阴雨为蚊蝇们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及安逸的环境，蚊蝇们乐不可支。有车疾驰而过，惊扰了野猫，还有那路边的犬。一时间，犬吠与猫啼和鸣，延绵起伏，不绝于耳。平日里见人则躲的野猫，在阴雨天里，倒趾高气扬起来。它们神态狡黠而高傲，无所忌惮地翻着污水四溢的垃圾箱，因为此时有着雷雨的庇护，无人来驱赶，它们便可大快朵颐，甚或翻窗入室，偷得餐桌上的残羹冷炙逃将出来，想必也无人顶着雷暴出来追逐。更见那平日神情惶惶之野犬，此刻也显出了少有的凛凛威风，但凡有人经过，便犬仗雷势，雷助犬声，露出参差犬牙，森然欲搏人。所以，雷雨天之犬，其尊崇，其荣耀，几乎堪比百兽之王，是万万惹不得的。
不觉已在夜风中呆立了个把时辰，信步踱将回去。细细思忖，发现在工作闲暇之际，忙里偷闲，居然也管窥了动物百态。这也算是这场旷日持久的梅雨给我的收获吧。
暮色依旧苍茫晦暗，骤雨也在云幕后蓄势待发，但收听了天气预报，梅姑娘似乎大势渐去。期待阴霾尽快散去，眼前似乎出现了万千光明浩荡于人间的胜景，内心欣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