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兆军
《诗经》里唱道:“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初夏,正是艾草疯长的季节。艾草相貌平平,不事张扬,路边沟畔、田间地头,到处都可见它们瘦直的身影。端午节来临,常见身材苗条、腿脚伶俐的村妇拎起雪亮的镰刀,从田间地头割回一大抱艾蒿,插于门楣,于是村前村后都飘荡着艾草清新馥郁的香气。
每年的端午节,母亲都要把艾草和菖蒲、桃叶捆在一起,挂在房门上方,说能驱邪避灾,保佑一家老少平安。起初我不信,后来读到古诗:“游魂无迹任西东,装点柴门沐艾风。”方知艾草确有辟邪的作用。
小时候,端午节这天,母亲还要烧一大锅艾叶水让我洗澡,说可以解毒治病,一年四季都不会生疮。母亲把艾叶水烧成了墨绿色,倒入木盆里。此时会有大量的热气升腾。母亲先让我就着这热气熏脸、身。待水温下降,再坐到盆中,她则拿来葫芦瓢,舀起水反复从我身上淋下,痒得我咯咯直笑。
母亲持家有道,总能将清苦的日子过得活色生香。每年的春三月,艾草正鲜嫩,母亲采了它,用开水焯过后,切碎,拌上糯米粉,以白糖作馅,做成小糯米团子,出锅后,咬上一口,鲜美无比。另外母亲做的艾叶煎鸡蛋,吃起来味道也不错。到了四五月,艾草便显得老了,我再想吃时,母亲就掐来艾草的顶端,用力搓洗,把苦味去掉一些,这样吃起来也是美味的。
艾草浑身是宝,其叶、茎、根、籽都能入药。有一次,我消化不良,肚子疼得厉害,母亲就捋下一把干艾叶,用双手揉搓成豌豆大小的圆锥体,然后将其放在生姜片上点燃,再把姜片放在我身上做艾灸。待燃完后再换一个上去,如此反复,我的肚子痛竟神奇地消失了。
小时候,最难熬的还是夏夜,扑面的蚊子搅得人睡不着觉。母亲便将艾草拧成辫条,在房间四角点燃,艾草吐露出浓浓烟雾,明明灭灭,艾烟袅袅,驱走了嗡嗡乱叫的蚊子。此时,天上星河灿烂,一弯浅月伴随着阵阵清凉的夏风,我也在淡淡的艾香里,进入梦乡。
而现在,母亲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每年的端午,我还会采来一束艾草,悬挂在门上。我也在这沉静的时光里,闭着眼想母亲的一切,想她在另一个世界,是否也割回了五月的艾草,挂满屋檐,正赶着做新一天的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