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留凤
大四。迷惘的小艾。
宿舍八个人，有四个人从早到晚打牌，还有两个人已经陷入了甜美的爱恋，一天18小时几乎不在宿舍待着，除了睡觉；起先经常大半夜的回来，回来后兴奋地跟一个大姐大絮叨个半天，而后睡觉；再后来就有不回来的时候了。还有一个没谈恋爱的希希姐。她永远热心地为打牌的四姐妹服务，打水打饭，乐此不疲。
小艾喜欢安静，所以宿舍里待不住。
对于爱情，小艾远远地看着，感到害怕，所以从高中到大学，都委婉地拒绝了追求者。
然而，小艾又是青涩的小女孩模样，就像连续雨天里的苔藓，吸足了水，可以小心翼翼地蔓延开来，生长——延伸——延伸——延伸。而一旦烈日炎炎，就会自动缩回自己，躲回到一方角落，不被人察觉的角落。
尽管如此，当小艾一个人捧着笔记本，被挤在图书馆阅览室的门口，等待管理员开门的时候，青涩的小艾，仍然被一名大三的男生，关注了。
孟同学一直关注着小艾。他觉得这个女生肯定是大一新生，脸上永远是怯生生的；他看到：这个女生扎着的马尾周围长有一圈细密的黄色绒发，穿的T恤，前面是一个龅牙的大兔子，更显幼稚。
于是，进入图书阅览室落座后，他选择了跟小艾面对面的位置。待小艾选好书，坐定后，他就一直瞅着这个女孩。
小艾的心里，其实是无奈的。只有小艾自己知道，她的衣服几乎都是姐姐们淘汰给她的。她现在身上穿的龅牙大白兔卡通Ｔ恤，是表姐家女儿的衣服。姐姐们在大城市里工作，衣服还是很时尚的。但是，如果让小艾自己去买衣服，她是迷糊的。
大二，一个充满神奇的年级。班级辅导员把她喊到宿舍，温和地询问了她一些家庭情况；而对面的一个陌生研究生男一直微笑着看着她——其实是给她介绍对象的——而我们的小艾，仍然是迷糊的。她当时不知道辅导员是在为男研究生做介绍。
在小艾身上，类似的这样的迷糊事件有很多。遇到孟同学，总算是开启了情商的芽。
小艾大部分时间都是泡在图书馆的。大三刚刚落成的朱敬文图书馆，窗明几净，特别明亮温柔；这里书多，读者也多，但很安静，特别适合与心灵对话，也就特别适合小艾了。
小艾在图书馆阅览室，选好了自己的书，坐定后，开始认真看书。小艾看书是很专注的，她不喜欢看左右，不去观察他人，她只关注自己。然而，当她拿笔做笔记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目光一直如炬地烧灼过来。
一抬眼，孟同学笑眯眯的一双眼，意味深长。同时，一张便笺递过来：“清水出芙蓉。”
小艾一愣二愣再愣，旋即，脸红心跳。她没有接过便笺，没有理他，继续看自己的书。
然而，孟同学继续递过来便笺，多了一行字：“你，大一，哪个系？”
小艾一愣二愣三愣再愣！回复：“我大四了。”
于是，孟同学惊呼：“大四还有这么清纯的女生？！”
小艾面红到脖子根。反问他：“你大几？”
“大三。”
比我小！小艾有点鄙夷。然而孟同学可是复读了三年的大三政法系的学生，比小艾大了三岁。
这第一次的对话，孟同学跟小艾表态：今后这个时间段，我天天来给你占位置。
小艾默认了。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小艾果真看到了热情的孟同学。
另外，还有一封长达六七张的书信。
还是以前从高中老师口中获悉的，男女生之间，传纸条，写情书。直到大四，小艾才真正地发现：来自异性的爱慕，情书的魅力。
大四的小艾，其实是迷惘的。她不知道人生的前路怎样。不是不喜欢打牌，她是觉得这时间不能浪费在打牌上。不是不想要爱情，是怕爱情伤了自己，也伤了对方。她的青涩里含有自卑。所以她选择了考研，选择独自一人默默地去读书。
小艾的内心世界是丰富的，但是她的口语表达是苍白的。尤其是表达自己需求的能力。
同样是政法系，神奇的大二年级，一名男生用热烈的眼睛告诉过很多一起学电脑的同学，他喜欢小艾。于是大家怂恿他们一起去看电影，小艾去了。而在看电影一大半过程中，这位男同学一直都在摸她的手。最终，小艾落荒而逃。她怕，害怕极了！
孟同学当然也在周六晚上，请小艾看电影了。小艾明确跟他说：你，不要摸我的手。
尽管孟同学有点莫名，为了看电影，还是非常尊重小艾。
转眼就要各奔东西了，孟同学一直为小艾占了近两个月的图书馆阅览室座位，他坚持每天给小艾一封长长的情书。
6月25日，毕业！
小艾对孟同学说：“我马上就毕业了。你还有一年的学习时间。你在苏北，我在苏南，我们是不可能的。”
孟同学没有做声，他也不知道未来如何，但是他不去关心未来。
他关心现在。比如：小艾在朱敬文图书馆拍照留影时，孟同学会突然地站在小艾的身后。于是，小艾的影集里，至今仍有一张孟同学嬉笑着站在小艾身后的照片。
6月24日晚，孟同学为小艾明天的毕业离校饯行。他们一人喝了一瓶啤酒，孟同学，挽了小艾的手，一路走回学校。他送了一枝玫瑰给小艾，小艾在告别后的转角，把花放在了一处窗台。他亲了小艾的额头一下，小艾一直都记在心里。还有孟同学每天的一封厚厚的书信，小艾全部打包带走了。
这就是——
1998年的小艾。
1998年的小艾的爱情萌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