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政
许浑
大凡熟读古诗词的人,对“山雨欲来风满楼”“万里共婵娟”这两句诗不会陌生,这两句名诗出自一个丹阳人的手笔,他的名字叫许浑。
许浑,字用晦,又字仲晦,号赤城子,唐代著名诗人。许浑出生于唐贞元年间,家住练湖西侧的北陵村,家世显赫,书香四溢。他自幼聪颖,七岁习诗。大和六年(832年)进士及第。历官当涂尉、当涂令、太平县令、监察御史、润州司马、郢州刺史、睦州刺史,擢虞部员外郎。咸通年间,官侍御史。终老京口丁卯桥村舍,享年72岁。赠礼部左丞,谥文颖,郡邑两庠崇祀乡贤。
许浑一生值得书写的不是官场业绩,而是在文学上的贡献。《全唐诗》中存诗十一卷,补遗一首,共530首。他是唐代丹阳诗人中存诗最多的一位,在中国文学史中占有重要一席。
其诗以登临怀古见长。名篇如《咸阳城东楼》《怀江南同志》《金陵怀古》《故洛城》《凌歊台》,追抚山河陈迹,俯仰古今兴废,颇有苍凉悲慨之致。善于写景中托寓情思,婉丽流彩。其宦游、寄酬、伤逝诸作,多有佳句。
晚唐诗人杜牧与殷尧藩很欣赏许浑的诗才,都有诗寄许浑。韦庄也喜读许浑的诗,曾作诗一首赞之:“江南才子许浑诗,字字清新句句奇。十斛明珠量不尽,惠休空作碧云词。”被名流推崇如此,可见许浑影响力之大。
许浑的近体以五、七言律诗居多,具有布局谨严、格律圆熟、用字精工、诗意警拔等特点,致有“声律之熟,无如浑者”(田雯《古欢堂集·杂著》)的赞语。他的警句常出现在第二联,如“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咸阳城东楼》)、“水声东去市朝变,山势北来宫殿高”(《故洛城》)。他喜欢将律句三字尾的声调改为“仄平仄”对“平仄平”,以显示拗峭变化,为后人所仿效,人称“丁卯句法”。他的诗还有一特点,多写“水”“雨”,故有“许浑千首湿”之说。
徐献忠的《唐诗品》是明代为数不多的唐诗专论之一,代表了嘉靖时期文人对唐诗赏识观点,书中称:“元和以后,专事声偶,文藻疏薄而神气委靡,无足取者。许浑之在当时,独以精审俊丽见称。今观其集,旨趣物理,研究意象,天然秀出,不可变动。如‘湘潭云尽暮山出,巴蜀雪消春水来’,如‘石燕拂云晴亦雨,江豚吹浪夜还风’,如‘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为世传诵,不但披沙见宝而已。后来时作,往往祖尚郢州,虽未登于圭璋之列,而烟云风鸟之思,形容揉弄殆已尽其华态,亦何可少耶!”徐献忠的评价不为过。
明末清初著名的文学批评家金圣叹曾精选600首唐诗逐一评点,见解独到,为后人推崇,后辑成《金圣叹选批唐诗六百首》行世。此书中,金圣叹选得最多的作家是许浑,有34首,由此可知许浑在文人心中的地位。
《唐诗三百首》是公认的唐诗精华,中华文学经典,广为国人传诵。许浑有两首五言律诗入选,一首是《早秋》,一首是《秋日赴阙题潼关驿楼》。
许浑的诗作中,涉及家乡的很多,直接描写丹阳的就有十多首,如《秋晚云阳驿西亭莲池》《重游练湖怀旧》《送王总下第归丹阳》《雨后思湖上居》等,这些都是丹阳文学宝库中不可多得的珍品。
有关许浑的诗作,以下两首特别重要,对后世产生了重大影响。
咸阳城东楼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诗中“山雨欲来风满楼”为千古名句。全诗情景交融,景中寓情。诗人用云、日、风、雨层层推进,又以绿芜、黄叶来渲染,勾画出一个凄凉萧条的意境;借秦苑、汉宫的荒芜,抒发了对家国衰败的感叹,也体现了诗人对历史和现实的深刻思考。景别致而凄美,情愁苦而悲怆,意蕴深而苍凉,境雄阔而高远,神完气足,为唐人登临诗篇之佳作。《唐诗鉴赏辞典》云:“景色迁动,心情变改,捕捉在那一联两句中。使后来的读者都如身在楼城之上,风雨之间,遂为不朽之名作。”
怀江南同志
南国别经年,云晴波接天。蒲深鸂鶒戏,花暖鹧鸪眠。
竹暗湘妃庙,枫阴楚客船。唯应洞庭月,万里共婵娟。
诗中“万里共婵娟”为千古名句。诗由怀念一别数年的江南同志的浓浓思绪肇始,再从云天、水波摇曳入题,继绘鸂鶒戏于蒲水、鹧鸪眠于花间的温馨景象,再点出竹丛中的湘妃庙,枫树下的楚客船,展现出洞庭湖美丽的景色,也表明诗人已神游南国,置身楚湘了。最后笔锋一转:唯有洞庭湖上空的月亮,能让相隔万里的同志共同相伴,身处异地,共赏美丽的月色,共沐明月清辉。这一句着笔奇逸,超拔尘寰,襟怀何等爽旷!不仅让诗境明达而超迈,更让人遐想翩翩。数百年后苏东坡《水调歌头》中的“千里共婵娟”一句,实源于许浑的这一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