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挺机枪

核心提示: 在和平年代,一般的人跟军用枪支是不会有什么接触的,更不要说是去看去摸一挺威力强大的机枪。

■周竹生

在和平年代,一般的人跟军用枪支是不会有什么接触的,更不要说是去看去摸一挺威力强大的机枪。然而这件不可想象的事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的身上,而且还不止是让我看上一眼,摸上一把。这一挺崭新的马克沁机枪朝夕相伴我半年之久,更多的时候是我独自一人和它相处。这一挺机枪既是我小时候爱不释手的珍玩,也是我不肯放手的珍藏。

这一件足以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当时只有十几岁,还在乡下老家东庄读初中。我叔叔家的大儿子小名黄毛,大我八九岁,青春年华,血气方刚,身体强壮,高大魁梧,是大队的基干民兵。因为这个身份,他参加了县里统一组织的民兵集训。那个时代的基干民兵集训是真枪真刀实弹集训,人武部领导持有手枪,步枪每人一支,机枪由基干民兵组长负责保管。一番训练之后,组织实弹打靶考核。

闻讯他们打靶,我们一帮小伙伴就偷偷地跟踪过去,在简易射击场后面远远地听闻观望。手枪、步枪打靶就在我们村后九曲河和我们村东新开挖的一条河流交界围成的一个U型土丘处,开挖新河堆垒出来的河堤下。民兵关心命中几环,我们小伙伴关心的是从半自动步枪弹仓里跳出的黄橙橙的子弹壳。打靶结束,我们一哄而上,去寻找遗留的弹壳,运气好的人,找到一颗,兴奋得不得了。没有找到的,跑到新河堤下,试图去找射出的子弹头,居然还有顺着弹坑挖到的。

基干民兵集训结束之后,民兵打靶结束把家归,堂哥黄毛竟然扛回了一挺机枪,这可是一挺擦刮蜡新、乌黑发亮的真家伙——马克沁机枪。从村口进入村里,小伙伴们尾随着堂哥一路走来,堂哥威风凛凛,神气活现,俨然是战场上凯旋还乡的英雄,让我们惊羡不已。更让我们大吃一惊的是这挺机枪由堂哥负责居家保管,后来这挺机枪就放在黄毛家木楼板上。进入堂哥黄毛家后屋,上了楼梯,头向右转,一眼就可以看到这挺令人神往的机枪。

堂哥家和我家相邻而居,一墙之隔,出入堂哥家就像进出自己的家一样,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比别的小伙伴更有机会近距离接触静静地躺在我身边几丈距离的机枪。

堂哥保养擦拭机枪,我必定是最忠实的观众。在空闲之时,堂哥把机枪从楼上小心翼翼地抱下来,在堂屋正中铺上油布,先是用干净抹布擦去机枪表面的灰尘,然后一步一步地对机枪进行拆卸分解,对每一个部件进行擦拭和上油。堂哥最带劲的是用系着布条的铁条对枪膛进行来来回回的反复擦拭,姿势如同拉二胡一样优雅,看得我也想试一把。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所有部件擦拭上油复位组装完毕,拉动枪栓,扣动扳机,发出一阵清脆的“啪嗒”声,大功告成,保养完毕。

如果仅仅是这样做一个旁观者或者小试一把,难得一看,实在不过瘾,我还想更近距离地接触,更长时间地拥有。毕竟是近在咫尺,毕竟是堂哥保管,毕竟是自家人,一切都好说,开辟特别畅行通道,任我玩。只是有两点要求:不准下楼,不准拆卸!

好喽,我的专属身份明确,兼职保管员上岗!经常是下午放学之后,其他的小伙伴还在以村为单位,在野外田埂上追逐,以沟渠掩护,以泥块投掷,不到太阳西下,一身蓬头垢面不罢休。而我早就急匆匆地往回赶,打开堂哥家从不上锁、虚掩的家门,爬上楼梯,钻进阁楼,与我心仪的机枪亲密接触。

那有棱有角的形状,钢铁的质感蕴藏着雷霆万钧的巨大威力,有一种莫名的威武。那是瓦蓝油光的亮,从屋外窗洞里透射的阳光照在机枪上贼亮贼亮的,擦刮蜡新,有一种动心的魅力。从木质的枪托到钢铁的枪身,我的眼光像CT扫描一样一点一点地移动,仔细端详着这稀奇的铁家伙。屋外野蜜蜂飞来飞去,发出嗡嗡嘤嘤的细微声响,显得屋内越发幽静。这时我会用力抱起机枪,掂量掂量它沉沉的分量,兴奋中夹杂着少许忐忑。拎不动了,把它放下,我趴在楼板上,学习三点一线的瞄准,然后扣动扳机,射击,“啪嗒”的撞击声惊飞了屋外在土坯砖的蜂窝里进进出出的一群小蜜蜂。

谁说我们儿时没有玩具,谁说我们儿时没有玩头,一挺机枪成了我儿时的伙伴,朝朝暮暮陪伴了大半个年头,给我带来了惊奇、喜悦,带来了想象、幻想。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简直不敢相信,可是偏偏就在那个时代发生了,因为那是一个家不闭户、人不设防的安全年代。

责任编辑:实习编辑
相关阅读: 机枪

本网首发

丹阳视觉

丹阳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