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村
正如一首经典的老歌必定会打上时代的烙印一样,当我在教室里注视着一个孩子送给我的一束康乃馨,欣赏着它们素雅的色彩,闻着它们沁人心脾的芳香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上世纪七十年代乡间田埂上在我脑海里打上烙印的石竹花。
那是六月的早晨,红彤彤的太阳从东边慢慢地爬了上来,远处被树林包围着的村庄还被轻纱似的薄雾笼罩着,眼前的雾气已渐渐地消散了,昨晚的闷热也已一扫而光,空气分外的清新。田野里早已有了弯着腰弓着背挥镰收割的农民,我拎着几把磨过的镰刀去送给母亲,赤脚走在凉凉的田埂上,路边有着各色的野花,红的很少,黄的、白的、蓝的居多,花瓣、叶面上都闪着晶莹的露珠,生机勃勃的。我最喜欢的一种花,高约三十厘米,茎直立,且有节,叶条形如竹叶,五片花瓣簇生于茎顶,大红色,尖端有锯齿,花瓣的中下部还有黑色的美丽环纹,绚丽多彩。母亲说那是石竹花。
那时的母亲就像田埂边的石竹花,健壮的身体,笔直的腰板,因劳动而红扑扑的脸,手上满是老茧,无论是收割还是插秧,在村里都是屈指可数的好手。母亲对土地有着特殊的感情,她说土地永远不会辜负你,只要你去耕耘,就会有收获,她说是土地养活了我们村里的所有人。
就像离不开土地的石竹花一样,母亲总不愿意离开乡下来城里与我们一起居住。她总是说,现在的农村,宽阔的水泥路,明亮的路灯,钢筋水泥的楼房、别墅,汽车、智能手机、各种家用电器,样样都有;跳广场舞锻炼身体,吃自己种的粮食、蔬菜,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这些与城里有什么不同呢?有些还是城里所没有的呢。她的话常常说得我无言以对。
又来到乡下,又和母亲走在开着野花的田埂上,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依然能看到田埂上光彩四溢的石竹花,却看不到了田野里的金色麦穗。母亲说,那些曾经种满庄稼的田地被征用了,以后这里会办公司、办厂呢,过不了多久,这片土地就会和我们的城市连成一片了。石竹花依旧美丽,母亲却已华发满头,身体也开始佝偻了,母亲说,再也找不到和大伙儿一起比赛收割庄稼时的快乐了。不过,她却不后悔,说自己赶上了好时代,虽然以前种田辛苦,但是为了自己生活的幸福而劳动,有价值有意义。种了一辈子的土地就要被另作他用了,母亲却没有伤感。我问母亲有征地款吗?母亲说,有。我又问,那对这块养育我们的土地有什么留恋的吗?母亲说,要不挖几棵石竹花去城里栽吧?我从田埂上摘下一棵石竹花递给母亲说:“妈,这石竹花在人家国外叫做康乃馨呢。”母亲听了笑道:“名字再怎么变,可它还是石竹花呀!”
是的,一切都在变,生活变得越来越美好,祖国变得越来越富强,不变的是改革开放的好政策,不变的是乡间田埂上依然摇曳的绚烂的石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