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吉明
我老家是延陵镇旧县村。在我童年的时候,我家有兄弟姐妹8人,加父母共10人。在我10岁前,家里只有两间半草房。我的童年就是在两间半草房里度过的。
草房,是当时农村比较常见的住宅房屋。我家的草房北墙是乱砖砌的,南墙是“封土”砌的,屋内冬暖夏凉,房顶屋面主要是用稻草铺盖。当时村里大概有近五分之一左右是草房。“盖草房”也算是当时农村的一门“手艺”,盖得好不好,直接影响到屋面会不会漏雨,铺得齐不齐,直接影响到屋面的美观。为了照明,一般还会在屋面上开一到二块面积不大的“窗户”,也就是铺上一块玻璃,再用稻草把玻璃四周“封好”,这个“窗户”,也是对“盖草房”手艺的考验和检验。“草房“就是草和泥的结合体,它不仅造价低,而且建房速度也快,从中也能看出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但因为是稻草,容易腐烂损坏,特别是遇到大风时,很容易被吹掀掉。所以隔不了几年,就要重新全部更换。当时我们特别担心刮大风和下大雨,一遇到大风大雨,除了要立即关好门窗,防止风吹进家里,掀翻屋顶外,家里的锅盘桶要“齐上阵”,都要拿出来“接漏”,有时一个晚上都没有好觉睡。好在父亲是个手艺很精的“盖草房”能手,所以经常能看到父亲上房去修修补补。
我家的两间半草房坐北朝南,东墙借用叔叔家的楼房墙,南边、西边是一个像L字母形的菜园子,菜园子南、西边有土围墙。房子虽小,但却相对独立、封闭。家中东边一间摆放两张床,一张是父母的床,一张是大姐二姐的床。那时很少家庭有条件一人一张床。第二间是“正厅”,摆一张“八仙桌”,外加一张稍低一点的长条桌,全家人才能坐得下吃饭;门口的右旮旯还搭有一个鸡窝棚,家里养着十几只鸡;西边半间前面是灶头,一家的“厨房”,后面隔开再摆放一张床。子女稍大时,家里根本住不下,就会常常到大队或生产队借房住宿。
家里正厅后墙有一扇相对较大的窗户,有窗框窗柱窗格,但从来没有安装过玻璃,一般都是用塑料薄膜糊着,关起来能挡风挡雨,打开能透气透风透亮,记得夏天时,我会经常躺在窗台上乘凉,有时睡着了也不会掉下来。前面开有南门,出门向右拐,从西墙向北开有“北大门”,是进出家里的唯一大门。
两间半草房,对一个有10口人之多的家庭来说,除了挤还是挤。好在家人“流动”性较大,白天大人出工、小孩读书、晚上外出乘凉或到其他地方、人家去“侃大山”,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家里才会出现热热闹闹的情景。
那时候家里人多很穷,父母不仅需要把众多子女养活,还要尽可能地让子女读书,有个好的前途,还要考虑每个子女成家立业的大事,所以父母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只是我们年纪小,体会不到父母的种种压力。但有的时候,我们也还是会有“梦想”的。记得有一次在叔叔家玩,刚好下大雨,看到叔叔用个木水桶去屋檐下接雨水,时间不长,就接了一桶水,接的雨水很干净,可以用来淘米洗菜洗衣服。回家后,我就问父亲,我家为什么不在下雨的时候也用木桶接点雨水用用呢?也省得出去挑水呀!父亲说,我家是草屋,从草上流下的水,很脏,不能用。我听到父亲的话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当时心里就产生了一个“梦想”:我家什么时候也能住上瓦房呢?这是在我的记忆中现在能记得住的第一个“梦想”。我记得当时还有两个“梦想”。一个是能学会“盖草房”的手艺,像父亲那样,经常被人家请去“盖草房”,虽然不一定能成为谋生的手艺,但也可以经常被人家“招待”,心里也会很满足!还有一个“梦想”,就是能住上像叔叔家那样的楼房,尽管叔叔家的楼,我上去的次数不多,但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能站在楼上远眺、能在木板楼上打地铺睡觉而不用外出借宿,肯定是一种很幸福很自豪满足的享受!
转眼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的速度超乎想想,农村的变化更是“天翻地覆慨而慷”。现在农村的“草房”已经完全“绝迹”,我家的两间半草房也早已被六间整齐的瓦房替代,两间半草房也已经成为历史,成了我朦胧的记忆。东边与我家合墙的叔叔家的楼房现在已经摇摇欲坠,似乎已经没有人来关注、欣赏和继承。父母也于几年前先后离开了我们,兄弟姐妹8人,除老大坤明哥一家在村前盖了三间楼房和嫂子两人继续住在旧县村里外,其他的兄弟姐妹都已分散在南京、镇江、常州、金坛、丹阳等地成家立业。现在,在两间半草房基础上建起的包括厨房在内的七间瓦房已经空无一人,而且很有可能不会再有人去居住去继承,但它毕竟是父母毕生付出的成功象征,更是我们曾经生活成长的地方,那里永远是我们的根,我们是永远不会遗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