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涛
于斌为老师庆寿订制的“相伯鼎”
于右任和恩师马相伯合影
“9·18”事变后，马相伯痛感中华民族危机深重，多次挺身而出发表公开讲话，揭露蒋介石假抗日真反共的丑恶嘴脸，声援“七君子”抗日救国主张，为此得罪了蒋介石。恼羞成怒的蒋介石对于右任说：“你先生闹得实在太凶了！”于右任深知蒋介石的德性，这是要对马相伯动手的暗示。马相伯在上海继续待下去已经很不安全了，于右任十分着急，他想起了当年自己受到清政府的通缉，是老师顶住巨大压力收留了他，还让他在震旦大学完成了学业，他也了解马相伯的脾气，根本就不怕蒋介石的威胁，为了民族大义，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于右任找到于斌商量，认为还是把老师接到南京来，两个人共同保护老师的安全比较妥当。于右任身为政府高官，不宜出面邀请，恰好于斌不久前被罗马教廷任命为南京代牧区主教。马相伯还亲自题字祝贺：“救世后一九三六年十月四日南京教区宗座代牧于斌主教就职纪念九七叟相伯题”，马相伯的题字被做成纪念卡在南京发放，轰动一时。于斌以邀请马相伯到南京襄理教务之由，得到了老师的首肯，于斌亲自到上海接老师。1936年11月24日相伯老人离开上海时，宋庆龄亲自到车站送行，并一再叮嘱老先生是国宝，要照顾好！
马相伯到南京后被安排在大方巷12号居住。这以后于斌、于右任、蔡元培等诸多学生经常到老师住所探望，嘘寒问暖。“七君子”释放后，也来到马相伯在南京的住所鞠躬致谢，拍照留念，马相伯在众人簇拥下端坐正中，沈钧儒在照片上题写“惟公马首是瞻”。这张照片被收入包括中学教科书在内的大小历史著作，为很多中国人所熟悉。
1937年5月16日，马相伯98岁生日这一天，于右任、于斌联合各位学生，以复旦同学会的名义，向各界发出邀请，在南京国际联欢社为马相伯举行隆重而热烈的祝寿活动，邀请书也号召各位学生踊跃捐款，为老师在南京建造一所住宅，安顿相伯老人的晚年生活。马相伯是国民政府委员，蒋介石、林森等国民政府要员迫于相伯老人的威望，也写来了贺联，冯玉祥将军和于斌、于右任、蔡元培等一起在大厅躬身接驾。大厅摆放了各界各团体以及学生送的贺礼，所送贺礼非珍即宝。按照丹阳及苏南地区的习俗，马相伯给各位来宾回赠了寿碗。典礼盛况空前，成为当时轰动一时的盛事，国际联欢社也因此声名大噪。国际联欢社成立于1929年，是一个以各国驻华外交使团成员为主，并有中国外交界人士参加的旨在联络国际人士感情的团体，隶属于外交部。1946年，国际联欢社扩建，其后由郭沫若题名为“南京饭店”。
在众多贺礼中，有一件礼品格外夺人眼球，就是于斌专门为老师庆寿制作的“相伯鼎”。这是一只紫砂鼎，承制者吴德盛陶器行，刻书者“跂陶”。大鼎通高45厘米，腹部直径35厘米，圆腹直颈平口，颈上塑龙耳一双，腹下雕兽足三只。器身内为紫砂胎，主体涂覆团泥，冷金黄典雅细致，龙耳兽足俱覆红泥，龙睛兽目点紫泥，炯然有神。鼎肩贴饰如意14朵，泥色深紫，又以细纹刻印如意沿口，一丝不苟。颈高而直，上刻行书“相伯委员期颐之庆南京主教于斌敬祝”，字迹飘逸有致，末钤“于氏”小印。颈之上下各以紫泥圈饰，密布回纹，做工细致工整。鼎腹镌篆体“寿”字106个，形态各异，劲拔俊秀，繁简适度而均匀等称，令人称赏不已。字首“丁卯仲春”，时在一九三七农历二月，属款“跂陶氏镌”，乃名家出品之标识。紫砂自明朝中期盛行，名士雅流、皇宫贵戚多有定制之举，而清嘉道以来其风尤盛，至民国方兴未艾，文人雅士、书画名家频频参与，高官政要亦欣赏青睐。是以宜兴陶家常与书画名家、达官贵人相往来，其中以跂陶较为突出，他与蔡元培、于右任等均有合作，亦曾受潘汉年之请为毛泽东制刻紫砂茶盏。跂陶何许人也？乃清末民初著名陶艺家吴汉文（1874~1941），其能制壶，亦擅陶刻，真草隶篆铁画银钩，奏刀独有章法自成一家。于民国初年创办吴德盛陶器行，荟集俞国良、冯桂林、范锦甫诸多名师作坯，汉文陶刻书画其上，属款“跂陶”、“企陶”等，所制紫砂皆属上乘。吴德盛出品之紫砂器底多镌“金鼎”商标，设计精妙，形式如鼎，实为“吴德盛”三字之组合。相伯紫砂鼎器身未见金鼎商标，因其为定制之物，故不同于商品。古人有五福之说，五福以寿为先，是以寿者尤得敬重。于斌定制紫砂鼎以祝寿，可谓用意颇深。鼎为古代之炊器，盛行于商周，多以青铜铸造，后演为立国之重器。主教于斌奉鼎祝贺，其意有三：一为鼎新；二为鼎辅；三为鼎食。
目前，这一只大鼎存放在南京民俗博物馆，成了该馆镇馆之宝。
卢沟桥事变后，于右任、于斌从马相伯的安全考虑，劝他先移居桂林，后又再请移居昆明，在绕道途经越南谅山时，马相伯突然病倒，在病中迎来了他的百岁寿诞。据有些资料记载，于斌还曾经到谅山探望过相伯老人，由于年代久远，详情已经无法考证了。相伯老人去世后，于右任为之挽联：“光荣归上帝，生死护中华”，成为一代名联。
马相伯与他的众多学生浓浓的师生情，特别是与于斌、于右任的特殊感情，堪称楷模，每每激励着千千万万近代学子们为振兴中华而奋发努力，我们今天纪念先贤，初心一如来时路，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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