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川
贤桥旧影
当年贤桥脚下的戈氏卤烧猪头肉可算得上是丹阳一绝,七十岁上下的城里人都印象很深。
每天下午三点钟左右,家住麻巷门卜家大院的戈二爷就忙着在自家定制的小方型熟肉担架下放入热腾腾的煤炉,再在上面端上盛满自家祖传秘方加工的卤汁猪头肉大锅子,套上干干净净的围腰、袖套,挑着担子从家里离开,晃晃悠悠地路过近百米长的燕子巷,迈过贤桥桥面,在紧邻贤桥西脚下停下担子。当戈二爷在贤桥脚下揭开那冒着热气腾腾的卤香猪头肉锅盖时,肉香味顿时随风在贤桥脚下飘散。此时戈二爷随即从后面担子下面把砧板、削肉刀、夹肉叉、铜盆、小秤等在担子面上摆好,那些等候多时的食客很快把熟肉担子围了起来,这位要只猪耳朵,那位要二条猪尾巴,有的要三角钱猪头肉,有的买二角钱猪舌头。戈二爷一边笑着让各位一个一个来,接待着各位食客,往往等不到到天黑,锅内所有猪头肉就被抢购一空。在那个年代,戈氏卤烧猪头肉不仅在丹阳吃香,在沪宁线一带也闻名遐迩。
我童年时就常听老人们提到,早年戈老太爷是从苏北携家带口迁徙到丹阳来的,选择在紧邻燕子巷的麻巷门安家落户,已经成家的三个儿子都在靠他隔壁的卜家大院前东段一大块空地上砌房子住了下来。卜家大院原是当时颇有名望的私宅,正房大厅前面还有宽敞的走廊过道,地下铺的全是罗砖地,西面和北面有很多名贵的花木,假山曲径通幽,景色淡雅。东洋鬼子来了后一把大火烧掉了大半个宅子,仅留下的三厢后房和二间厨房紧挨着戈氏三兄弟砌的屋后。卜家门前有棵老枣树,每到秋季满树结出饱鼓鼓的枣子很是馋人,靠西那株高大的黄杨树和一大簇天竺树生机盎然。我家迁砌在卜家大门内的西面,门前并排二棵又高又粗的老柏树,枝繁叶茂。那时戈家老大在丹阳棉纺织厂做工,老三是铜匠,戈老太爷把祖传的卤烧猪头肉的秘方传授给了老二。解放那年前后,卜家大院内的六户人家先后都喜添新丁,卜家和我家前面的朱家、戈家老二各生了个女儿,戈家老大、老三生下的男孩和我前后相差不到几个月。一个院内六个差不多同龄的小孩从小就在一起玩耍,记忆中玩捉迷藏游戏时,都喜欢躲藏到戈二爷家的门后、桌下,那是因为屋里散发出来的卤烧猪头肉香味实在太诱人了,闻上一闻就有口水直流的感觉。温和善良的二妈(戈家老二的妻子)怕小孩不小心碰到烧着的灶锅,一边喊着当心,一边手里拿着猪杂碎肉塞到我们的小嘴巴里,小伙伴们一吃到肥嫩香鲜的猪头碎肉马上就作鸟散状一哄而散飞快地跑开了。
二妈好像每天都在忙个不歇,常见她把大小陶缸里水浸泡劈开的猪头、猪尾巴拿到门口光线好的桌子上,老半天地眯着眼睛用各种钳夹把猪毛拔净,然后用清水清洗干净。此时戈二爷才从猪头上卸下猪耳、口条,连同猪尾巴等一齐放入与水持平的灶锅内,一阵猛火烧开后,将肉料捞出来重新洗去浮物后放入锅内,把桂皮、五香、八角、茴香、花椒、陈皮、砂仁、生姜等配比好的调料装在布袋内扎好也一同下锅,经大火煮沸一阵子后,然后再改小火煨焐,这中间煨到何时再放酱油、葱、冰糖、料酒、食盐等佐料,何时加入老的卤汁,全部由戈二爷根据卤制的肉软硬程度决定。此时的戈二爷全神贯注围着灶锅,正是他这种持之以恒的精心制作,这才保持了戈氏卤烧猪头肉久销不衰的名声。
稍大一点后我家就搬到了贤桥脚下,为了能尝到戈二爷烧的卤烧猪头肉,我想方设法弄来竹竿鱼钩在贤桥河边钓鱼卖,那时河水清清,在洗菜淘米的码头上常常能钓到二三两重的鲫鱼,放在脸盆上端到贤桥桥面上去卖,脸盆里鲜活的鲫鱼三分钱一条,多时能卖上二角多钱,这时我马上就到桥下买上一角钱猪头肉过过瘾,那香嫩鲜美、唇齿留香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