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衣食无忧到捉襟见肘，青青一家花的时间并不长。接连求医的病号，难以为继的日常，微光难见的未来——
本报记者 尹媛 文/摄
外表“光鲜”的屋子，让人很难相信这一家如今正经历着难熬的困苦
青青外公王元旭在田间小路带路
青青外公王元旭展示青青和外婆的部分检查单
青青外婆周朝琴把自己每天要吃的药排成了排
屋外的一角可以瞥见这一家过的很是简朴
车行一路，延陵镇赵巷村杨岸村并不算难找。不过，要在并不算大的村中觅得青青一家，也并非易事。幸好，青青淳朴老实的外公王元旭挺热情，第一时间奔至村头带路。
64岁的王元旭，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他个子不高，但腰板几乎一直保持直挺。不管是当向导的一路，还是做讲述者的全程，王元旭始终耐心、谦和，脸上的温暖笑意也总是或浓或淡地挂着。而由他的所言及表现不难看出，尽管这一家人一次次被命运开着并不善意的玩笑，但他们始终没有“缴械投降”、沮丧放弃，而是坚强地迎头而上……
“定居”小村，小夫妻异乡盼未来
从贵州桐梓到江苏丹阳，1600多公里。即使定居丹阳延陵已近10年，王元旭和老伴周朝琴还是不太理解当初女儿女婿为何会选择把“家”安在了这儿。不过，老实淳朴如他们，即使满心疑惑，但当女儿女婿恳求他们背井离乡千里来丹带外孙外孙女时，二老只是稍稍犹豫、略作权衡后，便一口答应了。
“在我们老家贵州桐梓，虽然原本的田都退耕还林了，但我们还有其他事可以做，家里的一切、周围的人、环境，都是熟悉的。但是那时候女儿女婿说在丹阳买了一个房子准备定居了，孩子也要在这儿上学，他们要忙着上班打工，所以希望我们能过来帮忙带孩子。虽然我们心里边很担心离开家乡什么都不习惯，但记挂外孙外孙女，也心疼女儿女婿，最后还是来了。”周朝琴至今还记得自己当初的犹豫忐忑，而如今回想起彼时的决定，她的言语中还是透露出了些许悔意。
王元旭不像老伴一样抱有“如果当初没有怎么样，或许现在也不会怎么样”的幻想，他的接受能力似乎更强一些，因而对女儿女婿的选择也多了一份理解。“女儿女婿当初选择在这儿定居，肯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他们也在外打工多年，自然知道哪儿更好。他们既然选择了丹阳，对以后的日子肯定也有很多想法，只是没料到会发生后来的事罢了。”王元旭说，尽管女儿女婿早在多年前就买下了杨岸村一户人家的房子，而后来也一直无法过户，但他们这些年一直努力想把这个家经营得更好些。“前年的时候，女儿女婿拿出了自己的所有积蓄，还问亲戚朋友借了几万块钱，把这个原本破旧的房子装修了一番。虽然付出巨大，但看着家里有了新面貌，女儿女婿都说再辛苦也值了。”
陡生意外，青青突发急症病倒了
像小夫妻俩期许的那样，“2+2+2”的大家庭日子过得平淡而安稳。“前几年女儿女婿都是在丹阳工地上打工的，后来这两年活儿有些难找，他们就去杭州投奔了一个老乡，在那边的工地上继续打工，外孙外孙女就留在家里由我们照顾。”周朝琴说，虽然家中只留下他们老两口和两个孩子，但女儿女婿还是做好了他们的日常保障，不管是孩子们的学费，还是家中开销，他们都挑在了肩上。
虽然六口之家的负担有些重，但勤劳肯干的王定会和丈夫还是凭着双手撑了起来。正当一家人以为艰难的日子会越过越顺时，命运却和他们开起了玩笑。
2017年农历春节过完没多久，外孙外孙女也先后等来了开学。“外孙女青青大一些，当时已经上初三了，外孙鹏鹏小两岁，也上初中了，他们都在延陵学校上学。青青新学期报名后的第二天，早上老师就给家里来电话了，说青青突然很不舒服，已经被学校送去镇卫生院了，让我们赶紧赶过去。”王元旭和周朝琴一刻也没敢耽搁，急匆匆地就赶到了卫生院。“当时青青的样子很吓人，她说胸口痛，只能弯着身子，然后呼吸又不顺，就像随时下一口气就喘不上来一样。”由于青青情况危急，卫生院建议家属立即将其送往市里医院。“在去丹阳医院的路上，我们就给女儿女婿打了电话，因为青青当时的状况太吓人了。”入住人民医院做了详细检查后，院方在青青左胸壁发现了肿物，建议转至更大的医院诊治。王定会和丈夫商量后，决定带着青青转至浙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青青出院，外婆宽慰“心”却难安
2017年2月下旬，青青顺利在浙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做了检查，按照院方建议，青青左胸壁的肿瘤越快切除越好。只是，由于浙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床位紧张，且排队手术人数较多，院方建议青青尽快转院治疗。3月7日，青青被转至南京市胸科医院；3月14日，青青顺利接受了手术，切除了左胸壁比鸡蛋还大的肿瘤；3月27日，恢复不错的青青出院了。
“按照医嘱，青青出院后每三个月就要复查一次。虽然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术后的各项检查指标也不错，但青青自从手术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几乎无法再去学校上学，只能在家养着。”为了照顾好青青，周朝琴和老伴更加费心，然而很快她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之前我就老是觉得胸口疼，然后老是手麻，原以为是感冒什么的引起的，后来发现不感冒的时候还是会出现这种症状。”在女儿王定会的坚持下，周朝琴由女儿陪着在浙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没想到周朝琴被确诊为心脏动脉阻塞，必须马上进行心脏支架手术。周朝琴很清楚青青治疗已经让女儿女婿又背下了新的外债，因此她也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动这个手术。然而，在生命威胁面前，王定会和丈夫毅然决定要为母亲动这个手术，而周朝琴的其他几个女儿在获悉母亲病倒后，也达成一致要共同承担起治疗费用。
2017年4月末，周朝琴顺利在浙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完成了心脏支架手术。
劳累成疾，“超人”妈妈扛病不停歇
然而，这一家人还没来得及好好喘息下，家中的病号却又添了一名。
“先是青青生病、住院、手术，后来老伴又生病、住院、手术，女儿为了照顾小的、老的，还一度停了工作。后来青青和老伴顺利出院后，女儿说她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放松放松了，结果一放松下来，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很不舒服。”王元旭说，一开始王定会并没有去医院检查，认为自己是一段时间以来的紧绷劳累导致身体有些透支，于是她适当减少了工作量，想着慢慢调节好。只是，事与愿违，王定会身体的不适感并未如自己预期的那样渐渐消除，反而日逾一日地严重了起来。“老伴出院在家休养没多久吧，女儿最终还是没扛住，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女儿颈椎动脉阻塞。”王元旭说，他和老伴怎么也没想到身体一向不错的女儿怎么就有了这么个他们也听不大明白的毛病，而且按照医生的说法，如果不及时治疗，严重的可能会危急生命。“我们始终想不明白，女儿年纪也不算大，怎么会得这个毛病，不知道是平时打工太辛苦了，还是那段时间照顾外孙女和老伴实在受累了。”
最终，王定会经过权衡，接受了医生服药治疗的建议。“每天都要吃药，一天都不能断，还要经常性地复诊。最近一次去检查，医生说我的情况并没有怎么好转，所以药还要继续吃。”王定会说，她没有勇气追问医生自己整日在工地忙碌是否有碍治疗，因为即便医生给出了肯定答复，她也没法甩手将整个家庭的重担压在丈夫一人身上。
崎岖未平，这一家人未来何期？
周朝琴和王元旭如今的生活重心全都在几个孩子身上，过好日常生活的压力并不小。“除了青青和鹏鹏，其他几个女儿也送了三个孩子过来，有大有小，除了一个最小的4岁的还没上学，其他的也都在延陵上了学。”周朝琴说自己也理解女儿们的心思，虽然把孩子送过来给他们老两口照顾难免劳累，但女儿们也能因此名正言顺地定期给父母送上补贴。
只是，即便有了女儿们的帮衬，周朝琴每月将近2000元的药费还是让她很为难。“这些药都要在固定医院配，几乎都是半个月配一次，每次都是女儿帮我去配，她自己身体还不好，但还要顾着我。”如今王定会每月也需服用近千元的药物，青青又是隔三差五地送医挂水，一家人的重荷几乎压得王定会和丈夫喘不过气来。“青青自从手术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不是头痛头昏吃不下饭，就是感冒发烧没有精神，基本上每周都要请假回家休息或者去医院挂水。去年青青几乎没上过学，但还是好不容易考上了高中，只是与她自己原来的期望相差很大。”周朝琴说，鹏鹏明年也要读高中了，这样一来青青姐弟俩每年的学费加生活费就要几万块，再加上家中的开销以及各种医药费，女儿女婿似乎怎么也直不起腰来了。
“之前青青手术看病花了七八万，老伴手术又是七八万，虽然女儿们一起凑了不少，但还是借了亲戚朋友很多钱。再加上之前房子装修还没还清的债务，女儿女婿现在已经欠了十几万外债了。这两年说起来人工费上涨了，但女儿女婿在外挣钱依旧很不容易，再除去他们的生活成本，能够余下的钱十分有限。”王元旭说，一家人的生活开销、几个病号的医药费、青青鹏鹏的上学费用……一个个难坎儿都摆在现在和未来，不知道即便积极乐观如他们一家，接下来还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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