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金富
陵口镇西黄村有五间公房,打儿时起,就知道全村男女老少都称它为“堂前”。为什么叫“堂前”?村里的长辈们也说不出道道,总之这是村中世代相传操办大事的地方。
记忆中“堂前”的建筑类似农村旧时富贵人家的“厅屋”,是我们村里的一个标志,其外貌是青砖青瓦,屋内的立柱、横梁、椽子全是杉木做成,后墙、东西山墙均无窗户,采光全靠屋面十多块玻璃明瓦,前沿墙东西各一间也是用青砖封闭,当中三间是杉木料做成的条形花窗门,屋前有一个小天井。“堂前”正门朝东,有两扇厚实的杉木大门,门前路东有一口古井。
有一次我帮爷爷掏完耳朵后,捋着他的胡子说:爷爷,您一生见过“堂前”多少大事了?爷爷告诉我,“堂前”旧时是长老、族长、保长、甲长进行训话,处理民事纠纷,制定村规民约的场所,也是村里各家各户“红白两事”摆放“席口”的地方。谁家遇事要在“堂前”摆上十桌八桌的,均按村规由“帮忙佬”操办。遇上喜事,“帮忙佬”带上主人家的喜糖到各家借取台凳椅桌,并在背面写上被借户的姓名,以便归还;若是丧事,“帮忙佬”就带上主人家标有红点的白布上门借取,归还时由“帮忙佬”在被借户门前燃放一串鞭炮以示谢意。
在我的少儿时代,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堂前”就格外闹忙了。每到春节一过,家家户户忙备耕,尤其在春雨绵绵时,各家的主要劳力就拿着长凳和收拾好的稻草聚集到“堂前”做起“草生活”了,有的搓草绳,有的结草衣。阴雨期刚过,村里人又忙着在“堂前”天井里清洗和油漆水车以及大车、小车、犁、耙等大小农具,迎接夏收夏种的到来。记得在高级社的一次栽秧季节里,村干部为慰劳全村男女劳力冒雨抢栽、及时完成夏插任务,也在“堂前”摆上了“洗泥席”,“堂前”充满了社员们的欢声笑语。秋收秋种结束后,“堂前”又是一番景象,村里干部及时安排洗刷西山墙上的黑板,把梁上五盏煤浮灯罩用新的白纸糊好,十多张用“解放木”做成的课桌也整齐地摆上了,一年一度的“冬学”开始复课,村干部挨家动员青壮年文盲、半文盲晚饭后一律到“堂前”参加扫盲、脱盲的文化学习,有些妇女也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跟着认字、读书,我们中的高小生、初中生都当上了夜校“小先生”,也随之忙活起来。冬天的“堂前”,书声朗朗,歌声阵阵,“冬学”精神孕育着和谐文明的村风。
腊月上旬,“冬学”结束,腊月半左右,家家户户带着浸好的豆陆续进入“堂前”磨年豆腐,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与此同时,村干部还忙着安排捉鱼杀猪,“堂前”的天井里不时传来老人、小孩抓阄分肉分鱼的阵阵笑声,好一派忙着过年的欢乐景象。
腊月廿八,“堂前”的豆腐灶改砌成炉灶,年卅夜全村男女老幼欢聚“堂前”,老人们围成圈烘亮堂取暖,一边喝“年夜茶”,一边聊山海经,小伙子们敲锣打鼓排节目,孩子们则在门前亮光里捉白果、打弹子、砸牌片,玩得不亦乐乎。
1958年,因京杭大运河拓浚工程开始,紧邻河边的我村进行整体搬迁,“堂前”的使命就此结束。六十年过去了,我们儿时的小伙伴都已步入耄耋之年了,只要提及“堂前”的趣事、乐事,大家都记忆犹新,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