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司空曙用“九陌浮埃减,千峰爽气攒”描摹立秋的光景,虽说风中已微染了秋意,但仍“向风凉稍动,近日暑犹残”。立秋并不等于真正意义上的秋天。古人以五日为候,三候为气;从现代气象学上说,当地连续5日的平均温度在22℃以下,才能算是真正进入秋季。《管子》有言:“秋者,阴气始下,故万物收”。立秋时“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万物收敛生机,阴意出地始杀万物。待“初候凉风至,二候白露降,三候寒蝉鸣”,真正的秋天也就来了。
立秋节气正夹在大暑与处暑之间——到“处暑”,才算真正“出暑”。立秋之际,暑热未散,秋凉时至,摇扇纳凉之时,长问“秋宜何处看”?
看秋从凉风始。“一枕新凉一扇风”,风是秋的使者。白居易立秋日闲卧得诗:“露簟荻竹清,风扇蒲葵轻。一与故人别,再见新蝉鸣。是夕凉飚起,闲境入幽情。回灯见栖鹤,隔竹闻吹笙。夜茶一两杓,秋吟三数声。所思渺千里,云外长洲城”。凉风在扇底摇曳,凉意渐渐升腾,夜茶一盏,蝉鸣数声。这样的夜晚,凉风引来对故人的思念,激起淡淡的哀愁。
这风渐渐还是要萧索的。白乐天登临乐游园,“独行独语曲江头,回马迟迟上乐游。萧飒凉风与衰鬓,谁教计会一时秋”,悲秋怀己,万物肃杀之气也蕴藏在这秋风渐寒之中了。
看秋在大雨白露后。“大雨之后,清凉风来,而天气下降茫茫而白者,尚未凝珠,故曰白露降,示秋金之白色也”。风雨至,白露降,农谚有云:“立秋无雨秋干热,立秋有雨秋落落”。立秋之雨化开了暑气之闷,“解衣开北户,高枕对南楼。树湿风凉进,江喧水气浮”。杜甫一首《立秋雨院中有作》,写自己解开衣衫、开窗而卧,看雨水打湿树木,江面水汽升腾,享受秋雨带来的爽快。
随着秋雨浓密,空寂之感渐生,“松斋一雨宜清簟,佛室孤灯对绛纱”,唐人李郢在立秋后由京城归家,触目所见,尽是秋雨、佛寺、孤灯,触发无限深沉与悲凉。“病眠夜少梦,闲立秋多思。寂寞余雨晴,萧条早寒至”。白居易缠绵着愁、病、秋、雨,化不开的寂寞与萧索在一阵秋雨一阵寒的寥落中漫延开来。
听秋在寒蝉鸣泣之时。蝉乃生于暑,夏日蝉蜕在路上随处可见,入秋之后,耳听目遇,更多的是寒蝉凄切。清秋别离,渐渐低沉的蝉声牵动着人的思念与怀想,“故人千万里,新蝉三两声。城中曲江水,江上江陵城。两地新秋思,应同此日情”。白居易的《立秋日曲江忆元九》将立秋的怀念之情寄在江水中,寄在蝉鸣中,寄在秋思中……
立秋后,秋色在清夏的浓荫中一点一点濡染开来。正是这“渐渐”升腾起的寒凉之意,浸润在凉风、清雨、白露、寒蝉间缓缓而来,冲淡了季节更替的伤感,悲秋寂寥在似有似无间溢出,让人觉得,立秋,就是凉寒间那一刹那的转变。还未到感深秋之悲、哀晚秋之痛之时,秋宜何处看?可缓缓而歌,徐徐图之。
(李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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