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故乡来

最近，莫名地觉得我所在的城市空间逼仄压抑，让人的呼吸都不畅快。高楼林立，街市喧嚣，每到夏季，整个城市像是沸腾了，热浪翻滚，人心浮躁，连一丝凉爽的风也感受不到。

夜渐渐深了，我伫立在窗前，朝向故乡的方向，忽然感到一阵风吹来，肌肤顿感沁凉。风一定是从故乡来的，不然这种感觉为何如此亲切熟悉？故乡的风，为何只在深夜才悄悄潜入，来到我的身边？难道是因为这城市太拥挤，风被楼群阻隔，左冲右突，一路辗转，始终找不到方向？深夜，城市睡着了，风才蹑手蹑脚而来。如果是这样，我愿意每天这个时刻与故乡的风相约。

这风，清凉如溪水，舒适如月光，是故乡的田野上自由奔跑的风。故乡的风，有自由的脚步，在天宽地阔的世界自由流浪。

恍惚中，我似乎回到了故乡。那时候，我们一群追风的少年，自由自在地狂奔。即使跑得大汗淋漓，只需稍稍停下来，凉风就会抚慰你的燥热和不安。或者，在溪水旁洗一把脸，再把双脚浸泡在溪水中，凉爽的感觉顿时传遍周身。大家高声唱起来：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我的家乡没有小船，但凉爽的风的确迎面吹来了。

那风，怎么就那么凉爽呢？我总在想，风的源头是哪儿，一定是海边，要不然怎么会沾着水汽一般清凉？风儿就像牧童的短笛，悠悠闲闲、不紧不慢地吹着，吹过了青山，吹过了草地，吹过了田野，吹到了我们身边。风是自由的，我们也是自由的，只有乡村，才是自由的天堂。

故乡有一个杨树林，夏日一到，林子里清凉一片。孩子们经常去林子里玩，大家在树下玩游戏，采野花。风吹动杨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我对伙伴们说：我听到风的声音了！哗啦啦，哗啦啦……”大家笑我：风没有声音，那是树叶的声音！”不对，那分明是风声，风不仅有声音，还有颜色和味道呢，我知道风的颜色是绿色的，风的味道是青草味儿的。

到了夜晚，风就会变得更加善解人意。夜风飘在空中，像一首小夜曲，清爽安神。月光皎洁，树影斑驳，我们坐在院子里乘凉。母亲手中的蒲葵扇有一搭无一搭地扇着，大家的话也断断续续，随心所欲。

有萤火虫飞过，我们争着去追逐捕捉，身边的凉风一阵阵滑过。乡村夏夜的风，简直就是一首抒情诗，缓慢悠长，韵味十足。那时候，时光的脚步也是缓慢悠长的，日子散淡得如同田园牧歌。

可是，多年后，我远离了故乡，挤在城市狭小的缝隙中生存，难得吹一吹故乡的风。

我说不清什么样的生活更有意义，只是，我时常想念故乡那清凉的风。小时候的伙伴羡慕我在城市住楼房，我却羡慕他们在乡村吹着故乡的风。

今夜，风从故乡来，我的梦中，一定会有长满青草的原野，清爽怡人的树林，夜风荡漾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