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自有农家乐。春节前,杀口肥猪过年,自家不用上街买肉买油了,还能卖出大部分猪肉,这比卖活猪要划算得多。
生产队分田到户那年,第一次获得粮食大丰收的我家杀年猪,那个喜悦无比的情景,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天早饭后,跑去大队代销店买回烟酒的我同时也请来了杀猪的。妻子用干柴烧了两大锅烫猪的开水。杀猪的是中河阳村张生保和他的儿子张东。老张叼着香烟、眯着左眼,不紧不慢地磨着杀猪刀,儿子熟练地打起拎肉的草纤子。村上冬闲下来的男女老少乡邻,就像赶集看戏一样,聚拢到我家大门前看热闹,我忙给大伙儿散香烟。满身是油的张生保,将衣袖一捋,一把揪住肥猪的耳朵,上来帮忙的三个年轻力壮的小青年,分别抓住肥猪的尾巴和四条腿。老张高喊:一二三!”众人就把拼命挣扎的三百多斤重的肥猪摁倒在大板凳上。张生保左手扳着猪下嘴,右手拿着明晃晃的杀猪刀,一下插进猪的要害部位,等刀一拔,猪血喷红了老张的右胳膊和地面。十分钟光景,就接了大半盆猪血,猪的嚎叫声才逐渐停了下来。
动作熟练的张生保从猪的一只后蹄上割开了寸把长的口子,用根三尺多长的圆头铁棍,捅猪皮下多处凹陷部位,以便烫猪吹气时好刮毛。他又一次高喊“一二三”,把沉重的大肥猪抬进大木桶里,然后用根粗草绳兜着猪腰,边晃边刮毛。张东在后腿皮开口处紧咬着腿皮,涨红着脸猛吹气,顿时凹陷的部位迅速地鼓起来,黑猪毛被刮得一干二净,只有猪喉刀口处,还在不停地冒着血红气泡。
开膛破肚后,热气腾腾的精肉块还在颤动着。扒完油倒完内脏,老张将肥猪剖成两片,嘴里噙着刀背,很轻松地抱起一百多斤重的半片猪肉,挂在大门前槐树的铁钩上,任乡邻选购。那时有的给现钱,有的记个账,等到来年丰收时再结账。
老邻叔“五保户”刘生发,喘着气挤进人群,摸摸捏捏好猪肉,就是无钱买。我叫老张割一刀三斤多重的肉,免费送给他。老人双手作揖,连说几个“沾光、谢谢”笑眯眯地走了。
妻在锅灶间忙得热火朝天。大锅煮饭,灶上放了四斤颈口肉;小锅猪血烧白菜,等老酒温热后端上大桌。帮忙的邻居和舅兄、表侄们,欢天喜地地陪着张生保父子,边喝酒边吃肉。
各人几杯老酒下肚,全身发热快活,漫无边际的闲聊话就越说越多。整个堂屋欢声笑语,热气腾腾,洋溢着分到户第一个丰收年杀年猪的喜悦。
喝过酒吃了饭,张生保收下五元手工钱,带着猪鬃和小肠,和儿子笑眯眯地抬着烫猪桶走了。妻和我商量,把猪心肺、大肠、猪血和十几斤肉,分别送给双方父母、兄嫂、表侄、近邻;剩下的肉,腌制腊肉,把猪肉、猪蹄、大腿骨等,留到大年三十中午,再杀两只老母鸡,烀上一大锅,大人小孩可以放开肚皮吃肉喝喝汤。这一年,是我家有史以来名副其实的“肥年”。
鞭炮旧事
我对鞭炮最早的记忆大约在6岁那年春节。当时我有个玩伴叫忠宽,他父亲高大体壮,性格刚烈,但忠宽却比较文弱,明显的表现是:我喜欢放鞭炮,而他不敢放。有一天,他父亲看见此情形,很恼火,打了儿子屁股,还拿我作对比:看看金义怎么放爆竹的!然后将家里的鞭炮交给我演示。我放了一个又一个,喜不自禁。忠宽最终还是不敢放。结果,我得到一挂鞭炮的奖励。
对于70多年前的男孩子来说,春节的趣味除了零食的香甜就是鞭炮的硝烟味。有一年除夕,父亲照例拿出鞭炮给我燃放。父亲不知道,我已经偷偷将一些“大雷子”的引信做了手脚,为了是独占这些“大雷子”里面的火药,好自己造小鞭炮。我从那些“大雷子”里剥了一瓶黑火药,自造鞭炮的趣味妙不可言。
有一回,我还将燃放过的“魔术弹”留下的纸筒里灌上火药,夜里点燃,喷出的火花煞是喜人。
上学后,我更调皮了,恰好碰到两个臭味相投的表兄弟,有一年春节,我们用压岁钱一起上街购买足够的鞭炮,然后盼着夜色降临——去人家院子外向里面扔爆竹。徐家祠堂是我们第一个“袭击”对象。因为我们仨普遍憎恨他家的看门狗,而且我们知道那条狗睡在院子里的哪个角落。所以,当连续的爆竹声引起狗狂吠时,我们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第一次“袭击”没有引起主人的强烈抗议,但第二次袭击导致我们仁成了“丧家之犬”——徐家祠堂的老头儿破门而出,拿着棍子大骂着撵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摆脱追兵,但回家时,大门紧闭,外婆在里面说:你们今晚别睡觉了,放爆竹去吧!”随着年龄增长,对鞭炮的兴趣越来越淡。如今市场上的鞭炮、烟花品种繁多,若在童年、少年时代,它们能勾起我多大的欲望啊!那样单纯的趣味已经逐渐在年岁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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