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来这座被誉为人间的天堂之一的城市,已是在十年之后。儿时记忆里的杭州,永远是青葱绿意、静谧安详,似如守护于西子湖畔的侍女,低眉顺眼之间,流趟着古朴而真挚的气息。青春年少时的杭州,被城市化发展的步伐推动前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纷纷矗立。街道上人流、车流如织穿梭,只在城市中心的西湖一隅,能够寻得曾经的感觉。世异时移,当下的杭州,已如都市的职业女性,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从容于市场涌流的暄嚣,也享得茶余饭后片刻的宁静。可我还是喜爱曾经的杭州,有湖、有莲、有月、有柳,如同心里一直难以忘却的初恋,青涩中,带着与生俱来的清新脱俗,纯真的味道正是深深蕴藏于杭州的湖、莲、月、柳之间。而这样的感受,是我用苍白无力的文字,难以尽述的。我爱汉宫汉府,不仅是因为他是胡适先生力捧的民众文学,更是因为,它用通俗简洁的文字,替我描绘了心中的杭州、曾经的杭州。
一、乐府·杭州之湖
《忆江南》——白居易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我没有白居易的幸运与毅力,“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未曾尝试晨起观西湖日出的盛景。有人说,江南之美不止于杭州,亦如苏州、扬州皆受众诗人赞誉。可我唯独相信,白居易眼中的江南之美,必在杭州。战火纷飞,年幼的他随父亲白季庚来到杭州,便已将这里的美铭记于心:余杭乃名郡,郡郭临江汜,已想海门山,潮声来人耳……”。当他于数十年之后,外放至杭州任刺史时,尽管有着“退身江海应无有,忧国朝廷自有贤。且向钱塘湖上去,冷吟闲醉二三年”的感叹,却依然为能留在这片似曾相识的土地,而感到向往和憧景。
“江南忆,
最忆是杭州。
山寺月中寻桂子,
郡亭枕上看潮头,
何日更重游?”
横卧于西子湖畔亭榭之中,山寺观花、枕上看潮,这样的闲情雅致,恬淡舒适,怎可让人不忆江南,不忆杭州呢?习惯于现代都市里的拥挤人潮,灯红酒绿,再去置身于田园之中,舒缓疲惫而紧张的身心,融入周遭的一花、一叶,脱身于滚滚红尘之外,冷看世间繁华种种,便可发现时事变迁,不过是春生夏长,秋收冬长的自然之道。空间和个体都已不再重要,度量一切的单位,只是时间而已。人之于自然,只是沧海一粟,草木一颗而已。我们总爱用“洗尽铅华”去说在生活中多留一份淡然,多存一份感恩,用自己的心去感受身边的一切,便可放下执念、欲望,回归到朴素无华的美中。经历了宦海深浮,荣辱无常,相信白居易之于杭州留恋之情,也正是源自于此。华夏儿女的田园情结,自古至今一直没有改变,寄情于田园之中,得以净化内心世界,去除人性中的杂质,自我境界得以升华。
二、乐府·杭州之莲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盛夏时节,西湖一隅,总是可以看得到莲的身影。晨起赏莲,清水出芙蓉,清风随心动,全然褪去了江南夏日暑气,一派清新自然的景像。浅粉渐变的花色,托于碧波之上,硕大绿叶之下,往往游动着各色锦鲤,或红或白或灰,受着莲叶的护佑,自由自在,不受半点拘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只是对莲之美的描绘,而“莲因洁而尊”,则是将其上升到了一种更高的精神境界。时下反腐倡廉,都爱以“莲”作比,不与淤泥同流合污,始终高洁自居者,唯莲是也。然而,这却是对莲最大的误读,莲自淤泥而出,滋养其成长的,却正是这些看似污浊不堪的泥,没有淤泥之污,又怎能有莲之洁呢?如果真要去探究莲之美,该关注的不是莲藕之洁,却是莲藕之心:
“江南莲花开,红光覆碧水。
色同心复同,藕异心无异。”
其文义是:花色一样,花蕊也一样,结藕有异,藕心却是相同的。尽管存在着差别,却无碍于他们共同的本质。古人是希望有情人能深结同心,永远相爱。
三、乐府·杭州之月
沉沉朱户横金锁,
纱窗月影随花过。
烛泪欲阑干,
落梅生晚寒。
宝钗横翠凤,
千里香屏梦。
云雨已荒凉,
江南春草长。
似乎在古人的眼中,月亮总是与孤独、相思紧紧联系在一起,无法挣脱悲伤的情愫。冯延巳如是,大名鼎鼎的苏东坡亦如是。相对于太阳的炽烈与温暖,月显得更为内敛、清寒,月光如水,流淌于诗人身边的一草一木之上,卓文君也说“皑如山上雪,皎若云中月”。
杭州的月,不止在于空中,也在水中。西湖十景之一的“三潭映月”便是最好的写照。月照湖、湖映月,相应而成趣的场景,相信也深深刻入观赏者的心中。最美不是抬头望月的空寂与孤傲,而是静坐画舫,捧起一杯龙井,一曲“渔舟唱晚”或是“姑苏行”,任由耳畔琴声、笛声与月光一起流淌进耳里、心里。月亮如伴如友,似乎也在跟随着你,借着琴声、笛声,向你诉说着古老江南的神话。当你走下画舫,徜徉于环湖而建的长廊,月亮始终如影随形地陪着,月光洒下,如母亲轻抚着孩子的双手,又似忠实倾听的伙伴,慰籍你此时带着些许寂寥的心情,凡尘世事,都可以全然抛于脑后,即便是逝去百年千年,长眠于西子湖畔的苏小小、武松,人生归途,能在如此风景如画,诗意盎然的地方长眠,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四、乐府·杭州之柳
青门柳枝软无力,
东风吹作黄金色。
街前酒薄醉易醒,
满眼春愁消不得。
在胡适的眼中,乐府属俗文学的一类,登不上大雅之堂,却可以传承于民间的,成为坊间流传的歌谣。而这柳,自然更成为乐府诗中,咏物类的最典型代表。弱柳扶风,古人将对少女的审美观,融入到了乐府诗中,柳枝纤细,柳叶飘飞,似美人临风而立时的优雅,身躯孱弱纤细,面庞苍白消瘦,一头青丝披于肩上,必是诗人眼中最为唯美的画面。杭州的柳,不似于此,徜徉于西湖畔,我们的眼中总少不了柳的身影,或斜倚绿水,或青葱挺拔,总不缺健康独立的气质,更倾向于现代女性的风貌,坚毅之中透着西湖碧水赋予的柔情。江南天堂之所在,不止于杭州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更在于她所独有的风貌,以及杭州人古典而又现代的美。古代市井文化中的街坊酒肆,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街前酒薄醉易醒”的场景,全然不会出现在如今的大街小巷之中。然而,走在西子湖畔,行于扶风弱柳之间,如有愁心,便可见“满眼春愁”,景由心生”虽有唯心之嫌,却是难以否认的客观存在。城市的快节奏,既带来了杭州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也带来了行色匆匆各色路人;既有“春风得意马蹄,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快意,也有着这“满眼春愁消不得”的惆怅,这也许并非当下所提倡的正能量,却是另外一番不易被察觉的美,一番文人骚客眼中必不可缺的美。(张旭婷吕城中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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