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我只有10岁,那年夏天,就听大人议论七七卢沟桥事变。当时学堂里老师,也向学生讲抗日的事,说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打到哪里,就杀人放火,抢劫财物,奸淫妇女,无恶不作,我们男女老少都要起来抗日,保卫国家,保卫家乡,不能做亡国奴。不久,我们村里的青年就组织起来出操,说要抵抗日本鬼子。
在秋收大忙的时候,有天下午,看到一架飞机(农村人叫飞艇),飞得很低,从东边沿铁路飞到丹阳城的时候,转了几圈,看到飞机上掉下几颗黑黑的东西,下面就冒起黑烟,一会就听到“轰轰轰”几声巨响,飞机又从原线路飞回去了。城里冒起的黑烟滚滚,晚上看到城里一片火海,火光冲天。
大人说,这是日本飞机向丹阳城投下的炸弹燃烧起来的,后来日本飞机又几次飞向县城投炸弹。
城里人家纷纷向离城远的乡下逃难。
有天上午,日本飞机又飞向丹阳城,飞到接近城时,我们听到“哒哒哒”的机关枪声,飞机没有投炸弹,就向北方飞去了。后来听说,那天有一列火车载着国军,飞机来时,就停在小茅山转弯处,飞机飞到火车的上空时,火车上的国军开了高射机关枪,飞机被打中,飞到苏北某地就栽下来了。
我们路巷村南面,离铁路只有三华里左右,村上人家都人心惶惶,家家都作逃难的准备,把能带的粮食和衣物捆扎好,随时准备往离铁路和县城远的地方逃难。我的爷爷奶奶都60多岁了,哥哥嫂嫂结婚不到一年,他们把家里的粮食放在大缸和罐头里,埋在门前的地垄里,大部分稻麦藏在门外的草堆里,我嫂嫂的嫁妆大橱放到东边的荡灰塘里。当听到常州方向的大炮声时,家家都惊慌失措地携老带幼,含泪离开老家,向东北方向逃难。我的二姑母家在磨盘山下村,三姑母家在缪家村,都靠近铁路,他们都到了我家,我的爷爷不肯离家,他要留下来看门,说:“我就是被日本鬼子杀掉也不离开家。”我的哥哥推独轮小车,奶奶坐在一边,另一边放粮食,三家十几个人,肩挑身背粮食和衣被等物件,离家踏上逃难之路,来到靠近大泊岗的陈家小村落脚,过着难民的苦难生活。
鬼子沿路杀人放火,隔了两天,就占领丹阳城了。约半个来月,我家带出去的粮食就吃得差不多了。有天晚上,我的嫂嫂带着我和表兄表姐,黄昏时出发,到我家里拿粮食和到田里去割菜,准备带回去吃。走到村上的时候,就闻到烟烧味,看到被烧掉的房子和草堆,都非常难过。到了我家时,我的爷爷睡在床上,看到我们几个人,就慢慢地撑着坐起来,告诉我们,有天鬼子进村烧了草堆和房子。书荣家那边的厅堂和楼房,是村里最好的房子,日本鬼子放火,把6间大厅和东边的楼房全烧光了。一个鬼子到我家,看到他是白头发白胡子老人,拔出刺刀,搁在他肩上,逼他到荡灰塘边,叫他下去把塘里的橱柜箱子拉上来,时值寒冷天,他只得脱掉外衣,到塘里把这些物件拉到岸边。鬼子做着手势,叫他打开橱柜门,看看有没有贵重东西。里面都空空的,鬼子“哇哩哇啦”几声,就离开了。我的爷爷一吓一冻,就生了病,浑身发烧。那天鬼子离村往城里去,走到小坟边,有一个人躲在小坟后面,用稻草盖在身上,刚抬起头来探望,正好被鬼子看见,鬼子跑上去就用刺刀戳了几刀。
傍晚时,我的爷爷和留在家的堂爷爷同锦,战战兢兢地去看是谁被鬼子杀死了。他们走上去一看,地上一大摊血,是金瑞的母亲。鬼子在她眼睛里戳了一刀,肚子上戳了几刀,惨不忍睹。我的爷爷满含眼泪地说:真是作孽啊!”过了一段时间,鬼子不见人就杀了。稍稳定一些时,村上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1938年初春,有天下午,有三个鬼子,走到我们村东南面长沟的杨树坝时,之前因防鬼子进村,早已拆掉石坝,鬼子进不来,这时茂青家门前有几个人,鬼子就“哇哩哇啦”大叫,意思是拿板子搁起来,让他们进村。
这几个人听到鬼子叫,都吓得跑掉,躲起来了。几个鬼子脱掉鞋袜,踩过坝来,上村就烧茂青家房子,一个人也不敢去救火。有天下午,两个鬼子进村,抓到村东边一个姑娘,拉到公家堂屋,两个鬼子前后进屋强奸姑娘。村上十几个大人小孩在外头和顺家屋边,眼巴巴看着村姑被禽兽强暴。
1944年,我在延陵镇学徒时,深秋的一天早上,我烧好早饭,扫好地,卸门面板时,被日本鬼子抓去背纤。运粮船是从金坛直溪桥到延陵过夜的,因河水浅,船行比较慢,背纤的人非常吃力。
接近中午,才到麦溪桥,我肚子饿,又口干,想借小便时逃跑。小便后,刚走出几步,鬼子追上来,拉住我的后领,狠狠地踢了我的腿肚子,我差点跌倒。我转过身时,又打了我两个耳光,打得我左耳“嗡嗡”响,鬼子还哇哇地鬼叫,我无力反抗,只能把仇恨埋在心里,抓起纤板,硬撑着继续背纤,直到太阳西斜,才到了新北门城外中山桥南边停下。鬼子发了几张储备票,只够买三个馒头,我向店家讨了一杯茶,狼吞虎咽地把馒头吃下充饥,连夜赶回店。
抗战时期,国共两党联合抗战,各自领导的军队,在全国人民的支援下,不怕流血牺牲,艰苦卓绝地八年抗战,终于打败了日本侵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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